眼镜男子心道：“余老师的顾客从事行业范围很广啊！这个帅哥估计是个明星，这世道，娱乐圈压力更大，能找到余老师算他运气。”

红衣帅叔非常贴心，一直将眼镜男子送到三号院门口，方才挥手告别。等他再次进来，很自然倒了一杯水递给青鸟，顺手拿过两个古朴的木凳，示意青鸟坐下，自己则坐在伏燨对面。

“你最近状态不错！”红衣帅叔温和的音色似乎也有安抚人心的功效。

“跟我就不用来心理分析那一套了！你早知道我会来？”伏燨低头喝茶眼皮也不抬。

“比我预想的要晚。你在等什么？我把自己绑起来送到你跟前认罪，还是逃跑？”红衣男子说得很轻松，就像和伏燨朋友相见聊家常一样。青鸟从一进门就如同坠入了迷雾，这两个“人”不仅认识，似乎还挺熟！

“动手吧！放过了我是你的失职，不怕再被绑到盘龙柱上挨鞭子！”红衣男子笑了起来，仿佛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青鸟听到此处，知道自己查的方向没有错。他既能说出盘龙柱的事，可见对伏燨目前的职责和天庭的一套管理体系很熟悉。可是明知这一切，为什么还要做坏事？

“两千年了，你的事我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帮过不少人。尤其近些年，你的这个小工作室虽然不起眼，起的作用却不小。千禧年的五月份左右，来过一个总爱发呆的女人你还记得吗——那个大学教授？”

“长相记不清了，那件事隐约有印象。她那时候……是在和丈夫闹离婚吧？”红衣帅叔不急不缓回应道。

“她从小学习工作都很顺利，没经历过这样的打击。如果真的只是像她自己说的，平时发发呆，耽误了上课还算小事。她是化学系的教授，这个你还不清楚吧！”

红衣帅叔果然略微呆了一下：“是吗？看她谈吐很精致，还以为是教文科的。”

“她上大学的时候就在世界大学生化学论坛上代表发言，相当辉煌。所以，一旦受了打击，承受力也比普通人差。”

“还好吧，她那天来的时候，脸色却是有点吓人，之后——”

“之后喝了你的茶，焕然一新走出了这个工作室。再也没有来过。”伏燨接道。

“这也没什么，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有什么特别吗？”红衣男子很奇怪伏燨怎么会特别注意这个患者。

“她那天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大包。包里面是她自己在实验室勾兑的一瓶化学试剂，对人类呼吸系统有极大的伤害。她那天如果没喝你的茶，出去之后就要直奔地铁站。她丈夫每天下午六点会坐一号线地铁回家。”

听到这里，青鸟一身冷汗，着实后怕。

红衣帅叔不由得盯着伏燨看了半晌：“你，这么做太冒险了，万一我的茶没有效果，或者她本身过于执着——这么大的事故可不是绑在盘龙柱上抽几鞭子就能了事的。”

“我对你绝对相信。而且我前一天晚上就把那瓶试剂换成矿泉水了。”红衣帅叔叹了口气：“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那件事前后，还有几桩差不多的隐患。人类的日常生活我不便插手，若任其发展在登城惹出大麻烦又算我失职。我通过各种渠道把他们引到你这里，所幸全部都解决了。”

“原来是你介绍来的客户！”红衣男子苦笑着。

“你这里没出问题，登城的人类应该感谢你。我对你太过放心，所以即使有问题，也不会往你身上想。”伏燨放下手中的茶，脸色肃然。

“让你失望了？”

“你应该对自己失望。出什么事了？”

“人类有一句话——医不治己。我在人间这么多年，不知是不是被人类情感侵染得太多，或是中毒太深，很多年前我就发现，自己渐渐不对劲了。我先试着闭关静修，然后遍访名师，也试着找人类的心理学家都没效果。最后，我还跑到世界上最好的心理学高等学府一直读到博士后……”

“根本没用！”伏燨打断他。

“没错，我活了这么多年，道理最明白，可是一旦压力来了，干脆利落的解决方法确实没有。其实咱们的工作有类似的地方，只不过你清除的是恶事，而我清除的是恶念。我这里是人类倾吐苦闷的地方，世间所谓积极阳光的一面在我这里很少出现。时间长了，我不像你这么坚定，自然也会疲劳也会心烦。毒素积攒多了，就会爆发。吃了我的肉，人类可以使人无忧无虑，我就刺出自己的鲜血溶在茶里，让人们心境平和再次面对生活。但是我去吃谁的肉喝谁的血？”

“我知道你从来没把我当做朋友，但是都属于上古灵兽，你遇到麻烦不能找我来说一说吗？”伏燨心情沉重，语气中带着怨气。

青鸟却在一旁撇嘴，心道：“你说得轻巧，你自己还不是火炮一样的性子，搞不好哪天就爆了，自己都没搞定，谁敢找你说心事！”

“当年，你吃了我的一只脚都没什么变化，用人类的说法是抗药性最强的体质。我还指望能跑到你那里心灵鸡汤？”红衣男子说完自己也笑了，青鸟瞬间感到，一个成熟男人笑容居然这么有魅力，自己怎么不多花几年修炼成这样的皮囊，多唬人啊！

鉴宝楼古玩城关门的时间就要到了，钱天不紧不慢收拾着茶具准备关门离开。他整理好条案，伸手拿过自己正看着的一本关于古玩鉴赏的书籍，不小心右手食指被锋利的纸张划了一个小小的口子。钱天不由得摇头，自己虽然披着一副年轻养眼的皮囊，但年纪不饶人，人类再怎么修炼，只要未列仙班，总是逃不过生老病死这一关。是不是在登城住得太舒服，功力退化了？

手上的口子挺深，鲜血流出来，滴在一只圆圆润润、可爱至极的紫砂小脚丫上，脚丫上还有一只蜘蛛。这是几年林帅送给自己的小茶宠，谐音“蜘”“足”，取知足常乐之意。钱天赶紧取过一块茶巾擦拭，猛然之间一个念头闪现，难道，这是什么征兆？

钱天看此时周围店铺都已经关门，偌大的古玩城一片寂静。于是将自己反锁在店铺里，拿出几枚铜钱占卜起来。一盏茶时分，钱天倒吸一口凉气，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清风明月，我之前吩咐的事情赶紧去办！”之后打开微信给囚牛发了一条信息……

又是一阵静默。青鸟坐在一旁，像跟着大人出来谈事的小孩子，无聊又不敢乱动。早知道这次任务这么没意思——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坐着叨叨——肯定不闹着跟过来。不过，伏燨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刚才不是说吃了它一条腿吗？这就是仇人了？对方怎么看上去不太生气？还是被吓住了不敢生气？青鸟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伏燨窝在沙发里，盯着对面的红衣男子，默想心事：当年自己狂性大发，连天兵天将和弟兄们都制不住的时候，在附近修炼的鯈鱼毅然冲到自己面前。那时的黑龙六亲不认，看到这只三尾四脚六头红毛怪凭空冒出来，一头撞了过去。可气的是，这怪物居然还有两下子，自己固然身负重伤，惨不忍睹，可就算这样，一般对手也未必能靠近。可这家伙闪展腾托，灵巧得很。伏燨和它缠斗几个时辰，动作明显缓了下来，好在对方也蹦不动了。伏燨透过龙血糊住的双目，找到对方一个莫名其妙的破绽，扑上去咬住鯈鱼的一条腿，撕扯下来。

那时的伏燨彻头彻尾不受控制，但是绝不会枉杀无辜。怎料劫难临头，邪火冲脑，辨不清敌友是非，再这样下去简直有毁天灭地的趋势。鯈鱼失了一条腿，跌下半空，掉到下面一条大河中隐去踪迹。伏燨恶狠狠嚼着那条腿，想着补充完体力再冲破兄弟们的包围，找敌人拼命。

然而，那条腿不知有什么古怪，吃下肚里，自己滔天的怒火居然稍感平复，心底的悲愤也稍稍缓解。伏燨经历恶战早已到了体力心力的临界点，几近油尽灯枯，全凭一股怒气撑着。这种放松的感觉虽然只有些微的功效，却也能让黑龙瞬间失去知觉。龙族弟兄此时才得以将黑龙拖回龙宫寝殿。这么看来，鯈鱼还是拯救天地的大功臣。鯈鱼在神兽里也算道德模范了，虽然长相古怪颜色张扬，却挡不住一份善意的古道热肠，这种难得的佛性，让伏燨一直觉得鯈鱼早晚会归到佛祖那个系统，谁知如今却做出诱杀人类的蠢事。

伏燨忽然心中一凛：“你是不是受了什么蛊惑，还是有别的苦衷？我欠你一条腿，加上你以往的善举，总能够——”

“错了就是错了！不用找理由。但凡我心中不存恶念，有谁能蛊惑我？你就算不动手，我也会寻个时机把自己解决掉——”红衣男子说着这样的话题，笑容却和煦温暖，“——看来我那条腿还是有效果的，八殿下居然能和我聊这么久，我都快认不出了。”

“青鸟说，你经常会在凌晨下畅景河游泳。你用自己净化河水？人类造成的污染危害很大，这种新的化工类的毒素就算上古神兽也未必能抵挡。你的恶念和这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