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宅厚在船舱的最深处发现了当时正在查看货物的七顺船长。
他趴在一对货物之中,手里还拿着一个记录数量的单子。他嘴角带着微笑,似乎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他都没能发现危险。李宅厚呆呆的看着七顺,他内心痛苦极了,极少流泪的自己眼圈中竟也泛起了泪花。虽然与这个粗枝大叶的七顺相处的日子不多,但却甚是投缘,仿佛已有几十年的交情一般。
李宅厚走到七顺身边,拿起他手中的单子看了一下,上面写着:“自西州起至南州,货物二千四百箱,如无意外,去花销用度能余银一千余两。大船已有买主,新船主已经答应继续雇佣麻子,小可,顺子等一些老水手,这些人有了着落可以不用惦念,希望此行顺利”年月日。
李宅厚后轻轻摇晃了几下七顺,七顺身体僵硬,显然已死去多时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手里面拿着那记录着出货种类和时间的最后信息,李宅厚呆呆的坐在了地面上,双目凝聚在了一起,他无法想象,就在他们上岸的这最后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可是在蓬莱仙岛啊,此处与世隔绝不说,由于有了那四个怪人的凶名传播出去,一般的人物也不敢到这里来。
而那四个不会水性,他们如果没有船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重新的回来。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其它的生物,是谁害死了他们?
若是说这岛上的人物,那就更加的不可能了!有着公冶良存在的岛子,怎么可能有盗贼存在?
假如说这些要是都没有可能的话,那么到底是谁害了这些船员,他们到底的最了谁,竟然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嘹亮而粗狂的歌声还在耳畔响彻,李宅厚微闭上双眼,几天来的场景,就都历历在目了,这是一群多么善良的人啊!可惜就这么没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了!
“不行……这件事情,我一定要查出来,还这些死难者一个公道!”
李宅厚从这些负面的情绪当中摆脱了出来。
目光凝视着对面的七顺还有他的那些货物,李宅厚的泪水就忍不住的淌下来,看来这一次的南州之行,终究是没有完成。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他们来到了蓬莱岛,或许此时的他们,已经快要踏上了南州的土地了吧?
李宅厚擦了擦眼泪,他背起七顺,把他放在了甲板上。李宅厚不停的背出死尸,汗水把他的衣服都浸透了,但他也不管劳累,只是不停的搬运死尸,不久之后,七具尸体就整齐的摆放在甲板上了。
李宅厚坐在七顺的身边久久不语,韦凤道:“现在我们还没真正的脱离危险,那岛上的人可能随时改变主意。我们应该快走!”
这不耐烦的话语,直接的从耳畔旁边忽略掉,李宅厚只是低头不语,眉目间全部都是黯然,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的情感还是相对很脆弱的。
面对他这样的迷羊,韦凤对着李宅厚喊道:“你倒是说话呀!”
万无涯把韦凤拽到一边,他蹲在李宅厚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办眼前的事要紧,等我们找到了陆地,把这些人安葬了也就是了”
此时正是正午,太阳照在这些四人的脸上,这些人面目青黑,显得十分可怖。韦凤道:“还埋葬什么?把他们直接丢下河去不更省事些!”
简直就是毫无感情的话语,和那没有半点同情之心的态度,就好像他们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件件普通的货物,一个个普通的物品,没有牵动半点的情感。
李宅厚怒视韦凤,他怒道:“放屁!就是给你扔下去也不能扔他们,告诉你,他们是我的朋友,你要动他们,我跟你拼命!”
这是李宅厚真实的声音,虽然这些船员都已经死去,但是当初李宅厚的命是他们救得,所以现在就算他们已经变为了尸体,李宅厚也没有选择放弃他们。
需安葬,方能够稍稍安心!
然而面对李宅厚这样的话语和态度……
韦凤道:“就凭你?不是我瞧不起你,就是十个你在小爷面前也是白给!”
好吧,这样的挑衅,让人真的是无言以对。
先前还是随时都有可能被斩杀而陨灭掉,受到了李宅厚的全力营救,现在不但不知道有丝毫的感谢,竟然还凶相毕露,释放獠牙,这样的人,真的是令人无话可说!
李宅厚嚯的站起身来,他怒视韦凤,攥紧了双拳就要动手,万无涯见事不好,赶紧打圆场:“你们都少说几句!”
可是这样的话语,又能有多大的分量呢?万无涯说话,基本上都是被直接忽略掉的,他能有多大的权威,几乎除了李宅厚之外,没人真正的尊重他。
万无涯拍了下李宅厚的肩膀安慰他道:“李师弟,这件事由我做主,等到了岸上,我们就这些人安葬了,现在我们先离开此地把。”
李宅厚冷静了一些,他说:“此处不远就是中州,这大船没有了这些船员谁能开走?这大船的侧翼有几艘小舟,倒是可以划走。”
如果不是万无涯的话,今天他就算是打不过韦凤,也要让他溅一身血。
万无涯几人大喜,他们随着李宅厚找到了跟随在大船侧翼的几艘小舟,几人上了小舟,李宅厚返回到甲板上,把这些人的尸体一一运送到了蓬莱岛上,李宅厚一一埋葬了他们,李宅厚把七顺埋在了第一个位置上,他回头看时,见滚滚的浓烟在大船上升起,李宅厚几步跑到岸边,见大船火势冲天,再难挽救了,万无涯划着一只小舟喊道:“李师弟,快些上船把!”
“混蛋……”
望着那滚滚燃烧起来的烟尘,已经无需要多说了,那一船的物资和一切,必然被这一场大火给彻底的焚烧殆尽了。连同着那船上的一切,都要消失了,一切一切……
但是转念想来,就算留下了这条大船又能有多少的意义呢,人都不再了,什么也就都没了。
望着那熊熊的火焰,李宅厚黯然的摇了摇头,安息吧……
李宅厚无奈只得上万无涯的小舟。
李宅厚道:“你们为什么要烧船?”
这件事情虽然已经释然,但是李宅厚还是想听听他们的解释,难道这船放在水面上,碍到这几个人的事了?
万无涯道:“若是他们反悔,驾船来追,倒也不好对付,所以才出此下策。”
面对这样的答复,李宅厚心中非常的无语,加入说对方真的要想追杀他们的话,凭着公冶良的本事,就算逃得再快也没有什么作用。
而且当时如果不是公冶良彻底答应要释放他们离开的话,韦凤他们怎么可能会有离开的机会?现在竟然做这样无谓的担心,这几个人的见识,真的是有些捉襟见肘。
李宅厚唏嘘不已。
河面上两只小舟离开了蓬莱山,不下百里就到了中州界。
中州自古就有着天下中心的美誉,是连接东南西北四块大陆的重要交通枢纽,商业非常的发达,属于非常富有的地区。
在一百年前的中州还可以直接的被称之为最繁华的地区,甚至皇室一度的想要迁都到这里来生活,如果没有百年前的那场惊天巨变的话,如今的中州必然已经是引领天下的起跑者了。
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一切都沦为了过去和历史,只有从那些最古老的残换断臂当中,或许还能够隐约的窥见到,当年的那场战斗的惨烈。
……
五人找了间客店休息,万无涯等四人换了衣服,往日神采才略恢复些。
闲来无事,万无涯问李宅厚这些日的经历,为什么认识囚禁他们的人?”
这句话其实问的相当的阴险,只要是稍稍的有点见识的人,都可以从公冶良使用的灵气上分析出来,他所使用的灵气,和正常武者使用的绝对不同。
他们知道公冶良的真实身份了吗?
这一点很明显是存疑的。
虽然李宅厚知道,自己和墨竹没有半点的往来,但是这种话说出来谁会相信呢?如果要是被韦凤他们这几个人知道了的话,就算真的是白的,他们也要给抹黑了。
李宅厚道:“我并不认识他们,至于他们为什么放了我们,我也不明白。”
这也算是给出一个解释了吧。
韦凤道:“我看那个那个恶人身边的娘们跟你眉来眼去的,你会不认识他们?”
这个人说话的难听程度和刻薄程度已经超出了李宅厚的想象,甚至李宅厚曾经一度的认为,这个天下,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无耻的人类?
李宅厚怒道:“你嘴巴放干净些!”
忍无可忍,李宅厚不得不呵斥了韦凤一句。
二人每次交谈必要争吵,万无涯总是从中打圆场,后来干脆避开不让李宅厚与韦凤交谈。
这一日,五人已到中州腹地,荒郊野外,大地满目疮痍,凄凉之色更重。一个拾荒的老者在一堆长满杂草的乱石头中不知道在捡些什么,万无涯近前问道:“老人家,请问东洲怎么走?”
老人佝偻的身子艰难的回头看了一眼万无涯,他放下手中的工具,指着远处的荒山道:“不远啦,你们再翻过几座这样的山,也就五百多里路程吧,就可以到中州边界了。不过你们得经过一片废墟,那以前可是古战场啊,晚上非常恐怖,你们要是不着急赶路的话,就绕开哪里,也就多走个几十里路,那就没事了”
老头继续挑拣这物品,万无涯回来说明了意思,韦凤笑道:“山里的老农哪里有什么见识!我们都是飘渺的道爷,就怕没有孤魂野鬼呐!”
万无涯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近路。”
五人走了个把个时辰之后,一片狼藉的废墟出现在眼前,不过此刻这里长满了枯黄的干草,依稀还可辨认出一些人为建筑物的痕迹。几人捡比较好走的路前进,韦凤道:“大师哥,我听师父说过,当年正邪大战之时,曾经鼎盛一时的中州燕家被毁,后来那里就成了废墟了呢,你说这里会不会就是当年中州燕家的故址?”
万无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摇了摇头:“我也不好说,刚才那老人家说这里以前是古战场,或许有可能吧”
韦凤不屑的哼了一声道:“我看那中州燕家也没什么了不起,当年只是一个魔宗突袭就受不了了,怎么敢称江湖大派?我看多半也是浪得虚名。”
听着这样无知的话语,李宅厚在内心直摇头。
如果说每见识也就罢了,如果要是说出来的话,那可就不对了。
当年中州燕家剑宗多么强大,能够并列成为天下第四大宗门,就从这一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来。
魔教不够强大?
从前李宅厚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自从认识水清婉之后,认识到了她所认识的那些朋友,看到他们为了魔教齐心协力,所触发出来的一幕幕感人的事情,就算是李宅厚这个正道人士,都感觉十分的汗颜。
想着现在的事情,虽然都是来自于同一个宗门,虽然都是自诩为名门大宗的弟子,可是同门的情谊在何处?
且不说非要去讲述那些虚伪的情感,同门之间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吧,最起码的互相合作,也该存在吧?
这一起都没有,所以在这一刻,李宅厚想到了很多事情,也开始怀疑起很多事情了……
万无涯道:“你年纪小有所不知。当年的突袭是魔宗蓄谋已久的,而且当年燕家的老宗主燕道极正在闭关,所以才导致了那场惨败。当年即使我们飘渺峰,禅音寺,万劫谷等三家联手,还是漏网了许多余孽,何况燕门孤军奋战呢”
韦凤道:“我看就是他们不行,说那么多理由都没用”
韦凤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他好像忽然想到点什么,他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奸诈的神色,他对万无涯说道:“师兄,我听说燕门旧址处有一座万丈深渊,既然我们来了,为何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