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竟然完成了一个ss级支线？”

顾沅瞪大眼睛,随即难以置信地开口：“我说你们为什么晚了半小时才出来，原来是触发了ss级支线。我的天，这可是ss级别……”

“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完成的,”顾沅摇着脑袋，随即又痛心疾首地开口,“我竟然错过了一个ss级支线……不知道能有多少积分啊……”

“我没拿到多少奖励,”赵思摇着头道，“可能是我任务贡献度不高,所以收益也没多少。时秋应该拿了很多积分吧。”

时秋吸了口杯中的饮料，含笑不语。他没回答赵思的问题。

他、赵思和齐天骄刚从副本里出来，齐天骄出来后，似乎收到了某条消息，脸色骤变，然后就急急走了,走之前崇拜地加了时秋的好友。而时秋赵思两人,则正和提前出来的顾沅围坐在一起互相交换情报。

“因为还没有找到你，你就在主线任务的七天完成后被传送出副本了,”时秋回避了自己得到多少奖励的问题,只是云淡风轻道,“所以没有办法和你共享支线。”

顾沅一脸肉疼,不住摇头晃脑,“唉，时秋,你下次有这种任务可别忘了兄弟我……说好的共富贵呢？”

并没有说好共富贵吧。但时秋也能看出来,顾沅虽然嘴上这么说,却是半带开玩笑性质的,并没有嫉妒眼红之类的负面情绪。于是他只是笑着道：“知道了,下次不会忘了你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能有下次的话。”

顾沅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们又聊了一会儿，时秋和赵思加了好友，分别时，赵思再度对他热情地邀请道：“时秋，副本中说的事你想好了吗？要不要加入我们四时景？”

“四时景现在乱成啥样了，你这不是在坑时秋吗……”顾沅在旁边忍不住插嘴道，“时秋，如果你要加入四时景的话，还不如加入我们王庭。”

时秋挑了挑眉，“你是王庭的人？”

“对，”顾沅有些得意地拍起胸脯，“我们王庭福利可好了，而且我们王庭的会长可是现在排行榜上no.1的玩家。你加我们王庭，我罩着你啊。”

“王庭现在情况也不比四时景好多少吧，”赵思扶了扶眼镜，“或者该说，在a神死后，现在整个天空花园都乱成一团。你们会长不是也把副会长驱逐出去了吗？”

顾沅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声音小了点，“虽然如此……但王庭的情况还是比四时景要好点嘛。”

在时秋还未被杀死前，王庭和四时景是《伊甸计划》内分庭抗争的两个公会。以往时秋还在的时候，四时景隐隐压着王庭一头。现在四时景分裂成这个样子，他也料到王庭会超过四时景，成为目前最强的公会了。

不过王庭内部发生争端的事情，他倒是不清楚。

时秋眼前浮现出了王庭会长的身影。因为立场的缘故，他和姬焰离的关系并不算好，但也说不上差。时秋眸光闪了闪，他转首向赵思，只是问道：“穆景寻已经退出了四时景对吗？”

赵思：“对。”

时秋便摇了摇头，委婉地拒绝道，“那算了，我还是更习惯独自行动。”

赵思脸上露出遗憾，但也没有继续强求。他试探了一句，“下次副本要一起下吗？”

“我下次副本是晋级副本，”时秋道，“不能组队，只能随机匹配。”

“不是吧？”顾沅咂咂嘴，惊叹道，“你这么快就要晋级了，你是在上个副本拿了多少经验值啊。”

时秋在上个副本的收获的确很大，也让他直接跨过了【初级玩家】，一跃触摸到了【高级玩家】的门槛。只要下次晋级副本通过，他就能直接升为【高级玩家】。

但是……

想起道具栏里那颗沉甸甸的心脏，时秋拳头捏了捏，又很快放开。

和赵思分别后，时秋突兀地对旁边的顾沅开口：“你觉得……机器人可能真正懂得人类的感情吗？”

顾沅满脸茫然，“哈？”

时秋看着这样的顾沅，又失笑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在之前，时秋是不信由代码和机械构成的生命，能真正拥有血肉之心。但在刚才那个副本……他似乎真的感受到了。

那是……爱吗？

时秋茫然地想着。他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可能是因为他正好出生于一场单方面折磨的爱情中。他见证了母亲的痛苦、母亲的绝望、母亲的无力……见证了父亲的疯狂、父亲的伤害、父亲的残酷。

他的父亲口口声声说自己爱着他的母亲，所以他折磨她，他伤害她。他把她关在房间里，让她只在笼中为他歌唱。

这是爱吗？

小时候的时秋目睹着这场疯狂而激烈的爱情，就如火焰般烫伤了他。

如果这就是爱——如果伤害是爱，折磨是爱——为什么这会是爱？

时秋感到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爱？——为什么这会是爱？

可能是从小的遭遇，让时秋天生对于爱情抱有了不信任的想法。在他成长过程中，也有不少人对他表白过。但时秋都一一谢绝了，他并没有尝试恋爱的想法。他惧怕着这种叫做“爱”的情感。

但是——

在上个副本里，时秋所感受到的爱却又是不同的。他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指尖。他隐约能感受到，道具栏中的心脏还在跳跃着。

爱到底是什么？

时秋不知道答案了。

他缓缓收拾好心底的情绪，把上一场副本的事情封存在心底。时秋从不会在副本里投入过多的感情，他始终是剥离的。那些会混淆副本与现实的人，早就死在这残酷的游戏里了。

因为升级到了【初级玩家】，所以他开启了游戏论坛的功能。

时秋点入论坛，一点进论坛，首页就是不断飘红着的帖子。

【a神真的死了吗？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穆景寻杀了a神吗？】

【惊！王庭会长与副会长闹崩！背后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一个男人！】

【哈哈哈我看不顺眼四时景很久了，这下这公会终于孽力反馈了】

……

时秋大致浏览了一遍首页，发现首页基本上都是与他的死亡有关的帖子。他每次刷新，首页都会出现大量不同的帖子，但或多或少都提到了他。大家对这些帖子的回复欲（隔）望也很热烈，把一些正常的攻略贴和树洞贴都给淹没的沉底。

玩家上排行榜时可以自主取名，时秋不想用真名，便用了“autumn”这个代称。后来因为他一直是排行榜上的第一名，玩家们渐渐就习惯用a神这个称呼来指代他。八壹中文網

时秋匆匆扫完几个帖子，发现情况和赵思顾沅说的差不多。四时景和王庭现在都乱的不行。

他点进搜索页面，输入一个昵称【未命名0000089】，跳出来一个没有头像的用户。这是穆景寻的账号，论坛账号是与玩家id绑定的。时秋点击私信按钮，却发现对面拒绝了任何私信。

时秋抿了抿唇。他放弃通过论坛联系上穆景寻，重新回到论坛首页，然后视线定格在一个刚刷新出来的标题上。

【穆景寻竟然又直播了？！！他好拼啊，已经连续直播四个副本了吧，都不休息的吗？】

时秋愣了下，直播？

他自然是知道直播是什么意思的，但他却无法把这个词与《伊甸计划》，更与穆景寻关联起来。

正巧，时秋旁边的顾沅也发出一声惊呼，“草，穆景寻还是人吗……这也太牛逼了吧？？”

时秋被顾沅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他忍不住望向顾沅前方的光屏。一般来说，外人是看不到玩家的光屏内容的。但如果玩家本人给予权限，就可以让他人看到。

然后屏幕上那熟悉的人，让时秋瞳孔骤缩。

景寻……

屏幕上的少年相貌极好，甚至可以说的上明艳，就如丹霞般熠熠生辉。但他的神色却又偏偏是散漫恹恹的，似是对什么都不放在眼中，与他的气质迥然相异。此时，穆景寻只是盘着腿，将剑随意地枕在脑后。

顾沅发现时秋的视线，便主动把光屏往他那边挪了一点，“你也想看穆景寻的直播吗？一起看啊。”

时秋头顶冒出问号，“直播是什么？”

“哦，你大概不知道吧，”顾沅一边看着直播，一边随口解释道，“是一种新的副本模式啦，如果玩家愿意直播自己的副本内容。那么根据他所获得的打赏，最高可多获得该次副本30%的收益。”

时秋以前没听过这种副本模式，大概是公测新出来的吧。

他视线重新望向屏幕上的穆景寻。

和时秋印象中的相比，对方看起来瘦削了几分，眼下也烙着青黑色。时秋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想到之前在论坛上看到的内容，问道：“他……已经连续直播四场副本了吗？”

“对啊，”顾沅感慨道，“也不知道他这么拼是为了啥，他之前在排行榜五百位往后，这段时间都升到前一百了。”

时秋已经大致猜了对方这么做的原因，他突然想笑，感觉无声的暖流从心底流过。

景寻啊……

时秋看着几乎刷满整个屏幕的文字，指着那些文字道，“这是弹幕？我可以发弹幕吗？”

在进入游戏前，他也对直播略有了解，但了解并不多。

“当然可以，”顾沅道，“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直接发出去。”

时秋发了一行字：【别这么拼了，休息一下吧】

但屏幕上的弹幕太多了，他发的文字很快就石沉大海，淹没在了弹幕的浪潮中。

时秋：“……”他再次问顾沅，“有什么方式能让他看到我的话吗？”

“比如打赏？”顾沅不确定地道，“但穆景寻好像从不感谢打赏，所以我也不清楚可不可以。等等——你要打赏穆景寻吗？你刚才还向赵思问起了他，你是穆景寻的粉吗？”

时秋没有回答顾沅，他自己调出了直播的界面，发现穆景寻的直播间是人气最高的，一直在飘红。

时秋进入那标着[荒星虫灾]的直播间内，试着按下了打赏的按钮，系统却冒出一个对话框。

【抱歉，您的等级未到[高级玩家]，打赏功能并未开启】

时秋：“…………”行吧。

就在这时，旁边的顾沅又发出一声惊呼，“卧槽牛逼！”

时秋定睛望向屏幕。穆景寻已经从地上站起了身。他似乎置身于一片荒芜的星球上，身边堆积满了奇形怪状的节肢类巨物的尸体。

又一波狰狞的虫族向穆景寻逼近，穆景寻面色却还是那般散漫淡漠。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剑——

血。

比起杀戮，这更像是一场艺术。由血与剑拼凑成的艺术。

伴随着虫族们的惨叫与哀嚎，鲜血四溢。破碎凌乱的肢体抛到空中，又掉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空中炸裂开的血花洒到穆景寻身上，让他像是从血海中泡出来的，大半边身子都是血。他随手抹开唇角边的血，眸里仍一片波澜不惊。

弹幕开始剧烈地刷起屏来。

【草，一人直接硬刚s级副本，这是人类吗？？？】

【mmp，谁要是再说穆景寻是抱a神大腿，我就跟他没完】

【太强了吧】

顾沅也看的叹为观止，他不住摇起头来，“穆景寻这个实力，竟然只在排行榜前百名……不知道那些前十的会有多强。”

“……穆景寻的实力不只是前百名。”

旁边的时秋突兀地开口，顾沅咦了一声，奇怪地看过去，发现时秋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光屏，眼睛发亮。不知道是不是顾沅的错觉，他总觉得时秋的话语里带着满满的笑意与自豪。

“穆景寻只是对任务积分不感兴趣罢了，所以一直游动在排行榜后列。论起实力，他不输于任何人。”

顾沅摸了摸脑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又不是他本人。”——可能是吃了哪里的洗脑包吧，顾沅在心里想道。他已经看出来了，时秋真的是穆景寻的粉……

时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他咳了咳，不再多说。就在这时，屏幕上突然开始清一色地刷起了礼物。

而所有打赏的话都是相同的，就像是某个组织集体计划好的一般——【是你杀死了a神吗？】

偌大的红色字体飘在屏幕上，时秋眸色霎时冷下。穆景寻视线微微移动，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屏幕上这些飘红的话。

穆景寻的眼神瞬间变了。就在刚才虫族围攻时还波澜不兴的他，此时神色却锋利尖锐的可怕，就像从冰水中淬出的剑锋，森寒凛然，让人忘之心悸。

“……他没有死。”

一直都保持着沉默的穆景寻终于开口了。他的嗓音微哑，却坚定无比，那双眸里似燃着莫名的光火，“他没有死。”

似乎想到了什么，穆景寻摸上了自己的左耳，那里嵌着一颗红色耳钉。他唇角漫出一丝柔和而浅淡的笑意，如同自言自语般开口，仿若誓语，又仿若预言。

“他会回来的。”

——那是就算天崩地裂，就算日月移行，都无法动摇的最深的信任。

时秋望着屏幕上的人，感到心口一悸。

随即他也笑了起来，这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他的手指触摸着光屏上少年的脸，眼眸温柔地就像融化的雪水。

“是的。”

时秋缓缓地开口，“我回来了。”

景寻，他回来了。

时秋关掉前方的光屏，意简言赅地对旁边的顾沅道：“我去下本了，出本后见。”

“等等，”顾沅瞪大眼睛，“你不是才刚刚出来吗？”

“我已经休息够了，”时秋意有所指般道，“而且已经有人那么拼命了，我自然也不能输给他。”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迈步走向伊甸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