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小方疲惫的行走在林荫小道上,一边不停揉着身上各个部位,一面不住的唉声叹气。不多时,来到了叶知秋所住小院,刚刚想进院子,发现院中站着两个人,正是萧影和玲珑。两个人站在院中,一脸吃惊的看着屋里。小方走到他们身旁往屋里望去,只见一个人扑倒在桌上,桌上已放着倒放着两个空壶,而他却还在一口接着一口不停的喝酒,当这个人转过脸无意识看了他们一眼,小方不由自主跳了起来,大叫道:“路小飞!”
路小飞已是满脸醉意,然而又拿起酒壶狂灌了几口,终于躺在桌上一动不动,酒壶也随即落在了地上,发出“当”的一声。小方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的问道:“屋子里的人是路小飞?”
萧影回答道:“是。”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
“他为什么又在喝酒?而且还喝得这么醉?”
“不知道。”
“叶大哥呢?”
“不知道。”
小方又跳了起来,问道:“那你们知道什么?”
“我们知道的跟你看到的一样多。”
“你们来了多久?”
萧玲珑叹道:“当路小飞开始喝第三壶酒的时候。”
“你们就这样看着他喝酒?”
萧影苦笑道:“我也想去喝两杯,但他好像并没有邀请我们的意思。”
萧玲珑又叹了口气——她突然发现跟这三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叹气的时候好像越多——然后缓缓问道:“现在怎么办?”
萧影说道:“他既然在知秋的房间里,那我们只有先找到他再说。”
叶知秋并不难找,当他们走进醉他乡时,就发现叶知秋无聊的站在柜台后面。整个酒馆没有一个人,叶知秋看见他们进来,眼睛一亮,笑道:“你们再不来,我可就要睡了。”
萧影看了看四周,道:“生意不好?”
叶知秋叹了口气:“连苍蝇都飞到别家馆子里去了。”
“郝老板呢?”
“正躺在后院椅子上晒太阳。”
小方笑着说道:“生意这么清淡他也不在意?”
“我倒觉得郝老板准备把这酒馆结束了。”
萧影有些诧异:“为什么?”
叶知秋叹道:“你觉得这个酒馆还能开得下去吗?而且前两天郝老板已经把陈三辞了。”
小方又笑了:“郝老板本就是个铁公鸡,有你这个免费的,他又怎肯再花一笔钱请人。”
“但我也只能帮他一个多月了。”
萧影接口说道:“能省一笔算一笔。算起帐来郝老板简直像只老狐狸,不过是欠他两顿饭钱,后来结帐时,那一算盘打得直响,居然比高朋阁还贵,偏你还觉得欠他人情似的。”
叶知秋点点头表示赞同:“这老狐狸的钱的确欠不得。”
萧玲珑在一旁无奈的看着这三人,她突然发现这三个人在一起,永远谈不到正事上,又叹了口气——她也已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向叶知秋问道:“今天一上午你都在这里?”
叶知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们走之后,我就到了勤思阁,然后睡了一觉,要到中午才过来。”
小方道:“你居然在勤思阁睡觉。”
“勤思阁平时本就很少人去,这两天更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在里面睡觉倒很清静。”
小方还想要说话,却见萧玲珑狠狠瞪了他一眼,忙吞了吞口水,只听得萧玲珑继续问道:“那你不知道你屋里这时还躺着一个人?”
叶知秋皱了皱眉:“我屋里躺着一个人?”
却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小方。小方没好气的说道:“你没看见我好好的站在这里。”
叶知秋笑道:“除了我以外,就只有你经常躺在我屋里了。”
说到这里,又皱了皱眉:“不是小方,那是谁?”
“路小飞。”
叶知秋惊讶道:“路小飞?他为什么会躺在我屋里?”
萧影道:“因为他喝醉了。”
“他酒还没醒?”
“不,他又喝醉了。”
叶知秋愣住了,好半天才说道:“原来他也是个酒鬼。”
——“路小飞绝对不是酒鬼。”
从醉他乡出来,萧玲珑肯定的说道。萧影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路小飞从来不喝酒。”
萧影缓缓问道:“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从来不喝酒的人会突然变成酒鬼?”
萧玲珑眼睛一亮:“一定发生了他不能承受的事情。”
“那会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路小飞不能承受?”
萧玲珑摇摇头:“那只有问他自己了。而且叶大哥也应该知道。”
萧影道:“如果知秋想让我们知道,早就说了。”
阳光从树叶间洒下,在地下留下斑驳的影子。萧玲珑突然问道:“你们怎么认识叶大哥的?”
萧影想了想,然后沉吟道:“我和小方来到学院的第一天,当我们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妥当之后,已经到了晚饭时间。所以我们来到醉他乡。”
“为什么要去醉他乡?”
萧影一阵苦笑:“因为近。”
其实到了醉他乡,萧影就已经后悔了,如果不是从门隙里露出一丝灯光,萧影觉得这本应该是一座被遗弃的小院。“然后呢?”
小方接着说道:“我们推门进去,就看见了叶大哥,因为整个醉他乡就只有叶大哥一个人。”
萧影继续说道:“当时知秋看见我们,突然笑道‘相请不如邂逅,何不坐下来一起喝一杯?’”“你们就坐下了?”
萧影苦笑道:“我本来还在犹豫,但小方已经一屁股坐了下去。”
萧玲珑看着小方,小方笑道:“有人请吃饭,我又怎么能拒绝。”
“然后呢?”
小方回忆道:“我只记得当时我们喝到深夜,然后都醉了——虽然醉他乡酒菜很差,但我却觉得是喝酒最愉快的一次——喝到最后,我们三个人身上的所有钱加起来都不够付账。如果不是郝老板后来打了折,我差点连衣服都当了。”
萧玲又问道:“叶大哥是哪里的人?”
小方摇了摇头。“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小方再次摇了摇头。“那有关叶大哥的事你们到底知道多少?”
小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但一时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对叶知秋的事根本不了解,而且在他的记忆中,叶知秋似乎很少提自己的事。萧影也陷入了沉思中,然后抬头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对知秋的事这么感兴趣?”
萧玲珑反问道:“难道你不感兴趣?”
萧影认真想了想,然后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他是哪里的人,但我知道他去过很多地方。”
“为什么?”
“因为我去过的地方他都去过,而我没去过的地方,他也去过。”
这两年萧影在江湖上历练,去过的地方并不少。萧玲珑道:“勤思阁里介绍九州地理的书多如牛毛,而叶大哥本就在勤思阁打杂,想了解九州地理的风情对他来说并不难。”
萧影摇了摇头:“是依书直说还是亲身经历,我还是能分辨得出来。”
说到这里,萧影似乎想起什么,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是不是想到什么?”
“江南。”
“江南?”
江南的山、江南的水、江南的烟雨。烟雨中的江南仿佛一卷浓墨的山水画,画里有长堤,堤边有垂柳,柳下是一片碧绿的草地。每当叶知秋谈到江南时,他的语气开始变得轻柔、表情变得温和、甚至目光都变得温柔起来。“有一次他喝醉了,躺在草地上,口中突然哼了一段不知名的小调。”
叶知秋唱歌很难听,破锣嗓子有几次唱得萧影和小方甚至想掐住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一丝声音。但当他哼唱这段小调时,他们却躺在旁边静静听着。哼唱声轻和宛转,清亮时如深山空谷中唱和的鸟呜,低语时似清风细雨里情人的呢喃。小方突然笑道:“但他醒来后打死都不承认,还说是我们喝醉了出现了幻觉。”
萧玲珑喃喃说道:“江南?叶大哥的家乡在江南?”
萧影摇了摇头:“他三年前去的江南,一年后离开。”
“三年之前他在哪里?离开江南又去了哪里?”
“不知道。其实知秋很少谈他的事情,我只知道他去过很多地方,但在每个地方呆的时间都不长,唯独在江南住了一年。”
萧玲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去过江南没有?”
“没有。”
萧影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遗憾:“曾经准备到江南一游,但有事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