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欠你钱……”　　彭落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难道求着所谓的先知杀掉他？　　“可是、可是我弄倒你的书架，也算是变相给你带来损失，不是么？”

“书没坏，书架也没坏。”

“可是你将书重新放回书架总要付出一定精力吧？”

没办法，彭落只能说得更直接一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和先知杠上了，非要欠对方点什么东西才舒服。　　“你的意思是补偿我将书架恢复原样的精力？”

终于理解了，这回总要展露本性了吧。　　彭落不知不觉陷入到逻辑怪圈中，毫无自知。　　“赔钱？”

彭落听后掏了掏口袋，然后意识到一件事：好像……没人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带上信用卡吧……　　“没钱？”

顿时，彭落脸上有些挂不住：“其实我们人类还有一句话叫钱乃身外之物，意思就是说……”　　“钱没有身体重要是吧？我知道。”

先知准确地解读这句话反而让穷困潦倒的彭落更加窘迫了。　　他哪里受过这种待遇，以往都是他玩弄别人，不过他并不打算反驳先知，因为——　　“是啊，所以用钱还债太俗，不如我用体力抵债吧，我可以帮你打扫这间图书馆。”

“意思是让我剥削你？可是我有佣人了。”

一枪暴击，先知的无心之言反而让彭落愈发不自在起来。　　“这样吧，你会英语么？”

英语？　　彭落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会一点……”　　天知道他心里有多虚，虽然他曾经在部队里学过一点英语，但那大多数都是武器型号，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那就太好了，我最近在读《失乐园》，你将它翻译成中文讲给我听。”

啥？《失乐园》是什么书？有这本书么？我怎么没听过……　　“虽然很想你现在就讲给我听，不过看你的状态不是很好，吃点东西再过来吧。”

彭落心中顿时有些奇怪：我这是被鬼关心了？不不不，按照她的话来说，我吃饱是为了让她更好地剥削，没错，鬼就是这样邪恶的生物！　　眼看彭落摇摇晃晃，先知最终还是把饭桌放在图书馆内。　　按照先知的吩咐，佣人做好用来恢复元气的食物。　　风卷残云之后，彭落的身体恢复了些，这才有时间打量起这间图书馆。　　“好了就过来。”

恢复正常后，彭落也发现自己刚刚犯病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况且他已经答应了先知，食言不是他的性格。　　图书馆内很暗，只有墙壁上的挂灯点亮一点点光芒，来到先知身边，彭落随手拉开窗帘，顿时，阳光直射，整个房间里变得暖洋洋的。　　然而，等彭落转过身时，却发现先知不见了。　　“我讨厌阳光。”

彭落一抬头，发现先知正躲在屋顶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这时他才想起先知是鬼，惧怕阳光。　　“抱歉……”　　彭落连忙拉上窗帘，整个房间又变得阴暗起来。　　“我原谅你。”

虽然刚刚遭遇生命威胁，但先知似乎并不在意，倒不如说，她的性格好的有点过分，对人类一点怀疑都没有。　　先知落在书桌上，然后书架上一本书自动飞到彭落手中，看着如鲜血般赤红的封面之上“PARADISE LOST”，彭落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翻来厚重的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整整齐齐的陌生文字。　　“随着自负的尝试，拥有全知全能力量的他轻易地将火焰扔向虚无缥缈的天空……”　　“他失去了幸福，并且持续承受痛苦。他忍受着折磨，用邪恶的目光扫视周身。他直视巨大的苦恼与沮丧，秉持顽固的骄傲和坚定的仇恨……”　　虽然翻译得很差，但彭落没有放弃，依旧用他的散装英语翻译失乐园的壮丽史诗。　　一开始，他并不明白主角在反抗什么，甚至主角的身份他都不知道，但是，直到他看到“as far as Angel's ken he views”这句话，他才知道反抗者是个天使，那么反抗的对象，应该就是之前的那位全知全能的神。　　其实，很多词对他来说晦涩难懂，但当他切身体会作为反抗者的天使在地狱的牢笼里永受苦难却依旧用邪恶的目光穷极目力，看穿悲风与浩渺，被不灭的烈焰灼烧仍然秉持原罪，堕落到地狱的尽头之时，他还是被深深感动了。　　这世间没什么是看不懂的，只不过鸡同鸭讲罢了。　　逐渐地，他开始为这份不屈而鼓舞，为神的不公而颂唱，词汇已经不能再限制他的发挥，他已经脱离原著开始纵情想象。　　“悲伤的界限、阴郁的影子，和平与安息永不停歇。希望绝不会到来，但可以到达世界各地，所以折磨永远不会结束……”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翻译完第一卷，对于一个不甚精通英文也不甚了解西方神话故事的人来说，这点足以被称为奇迹。　　此时他眼眶湿润，抬起头，呆呆地看向先知，脑中突发奇想：她真的需要翻译么？　　波澜壮阔的手笔与豪迈粗犷的用词深深感染了他，读到一半他就知道，这是一本史诗，就如同华夏上古神话一般的史诗。　　那时他才发现，他的格局小了，想想吧，在不灭之火中挣扎的堕天使为何绝不妥协，面对神罚的制裁也无怨无悔。　　是因为他本身就是邪恶的象征么？不，曾经作为神的眷属，他并不邪恶，只是他违背了神的意志，为了心中的正义。　　秩序是不容许规则之外的正义存在的！　　就如同眼前的先知，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呢？　　“我一直以为我对人类彻底失望了……”彭落紧紧绷着嘴唇，眼眶发红，“当我得知自己被人类背叛的时候，脑海中一直浮现的就是人类不断地内耗，互相杀戮，互相算计，角逐出胜利者捧起皇冠然后开始新一轮的循环……”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训。这也是你们人类说的，也正是我最羡慕你们人类的一点。”

彭落愣了一瞬：她想告诉我什么呢？人类总是犯同样的错误么？　　“如果你还有疑惑，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彭落笑了笑，很多天以来紧皱的眉头开始舒展，他发现，有些东西是共通的，不分种族。　　“我决定了，以后要为了自私的正义而战！”

先知微微动了动翅膀：“那你必将被规则摧毁。”

“亦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