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微微一愣。程朝阳现在看上去不好说话极了,也不知是哪里惹到了他。为了维持在他心里的好感度,她拍拍钱有朋的肩,示意放她下来。
钱有朋来荷花村的日子也不短了,自然知道程朝阳这尊煞神,犹豫了会儿,扭头对背上的人道:“秋棠,还是我和恬恬送你回程家吧,也好给队长一个交代。”
段恬恬也赶紧道:“是啊,要不还是我们送吧。”
程朝阳则漫不经心地扫过如临大敌的两人,而后嗤笑一声,“怎么?怕我半路上把她吃了?”
段恬恬低着头,向后退了半步,没敢吱声。
反倒是钱有朋皱眉应道:“程朝阳,我们和秋棠是同志,她现在脚受伤了,我们有责任为她的安全与名声着想。”
话里什么意思很明显,跟着他就没有安全就没有安全跟名声了?就是不想把人交给他。
程朝阳冷笑一声,脸上阴沉沉的。
秋棠感觉气氛不对劲。
她好不容易跟反派拉近了距离,可不能就这样被搅和了!
“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严重,程奶奶让他来接我的,你们就放心吧。况且天也不早了,大家折腾得够久了,不如都早点回去休息?”
钱有朋不为所动。
秋棠:“……”
他一定是老天派来阻挠她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个时候还阻拦她干嘛呀?
“钱有朋,松手。”秋棠挣扎着要下来。
怕伤着她,钱有朋只好同意。
脚刚落地,段恬恬将人扶住,把手电筒塞到她手里,小声问:“你跟他回去真能行?”
“放心吧。”秋棠点头。
段恬恬这才把手电筒塞到她手中,“脚伤好好养,我有空去程家看你。”
女孩们简单地聊完了。
程朝阳上前一步,拨开挡在她身前的钱有朋,语气不善,“让让。”
随后双手撑膝,半蹲下身子,和缓道:“上来吧。”
秋棠眨了下眼,他还真双标。
她微微弯起唇角,一手拿住手电筒,倾身扶住他的肩。刚环住他的脖子,就被他扣住双腿稳稳托起,她吓了一跳,忍不住小声惊呼。
程朝阳轻笑,“走了。”
月色落了他们满身,一路上都静悄悄的,因此鞋子踩在沙砾上的咯吱声也被放大了起来。
秋棠安静趴在他背上,数着他脚下的步子。这时,身下的少年开口了。
“脚伤是怎么回事?”说完后他补了一句,“怎么扭的?”
秋棠莫名有些心虚,她将视线放在黑乎乎的田地里,“没留神就扭到了。”
大概是知道她不愿细说,程朝阳没再问。
一路无话。
等两人到程家时,程奶奶和四妮已经睡了。程朝阳小心地将房间的门推开,而后把秋棠放在床上。
视线在房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角落里的三个搪瓷盆上,犹豫了会儿,他回头问:“洗脚的是哪个?”
秋棠抬眼看过去,忙伸手指了指,“蓝色花纹的。”
他点头,熟练地拿着盆出去打好温水,放在她脚边,丢下一句明早来倒,人就走了。
秋棠望了眼他离去的身影,再低头看了看满满一盆水,还有拿好的毛巾,心里暗自盘算着拉进关系的事。毫无疑问,她得抓牢受伤的这段时间。
第二天凌晨,天还是漆黑的,秋棠隐约一阵乒乒乓乓的砍柴声,大概是程家人已经起来了。她昨夜睡得晚,现在脚受伤了也不用出工,不必早起。
心里这么想着,索性闭上眼再睡会儿。
也不知睡了多久,屋外的鸡鸣声都过了,四妮过来敲她的门她才醒。
掀开身上的薄毯一瘸一拐地起床开门。
小丫头捧着根类似拐杖的东西站在门口。见她出来,担忧地看着她的脚,两道小眉毛拧在一起。
“秋棠姐,你昨晚就应该跟我们一起回家的,那样的话就不会受伤了。”
嗯,四妮说得也没错,但她不能。
摸了摸四妮的发顶,她安慰道:“没事儿,李大夫给我看过了。你哥告诉你的?”
四妮说是,又把手上的东西递到她面前,“秋棠姐,我哥给你弄了个拐杖。”
临了,仰起小脸又补了句,“一大早起来弄的,怕你不方便。秋棠姐,你试试看,不好用让我哥给你重做。”
秋棠闻言一笑。
她手上的拐杖是两根木棍拿碎布料缠在一起的,木头上的倒刺都被人贴心的削掉了。秋棠拿在手里晃了晃,很牢固。
想起躺在床上听见的动静,秋棠弯弯眼睛,对站在身前的小丫头道:“谢谢四妮告诉我,回头我得好好谢谢你哥。”
……
晒谷场。
秋收进入尾声,大家早工都在晒谷场忙活。
宽敞土地上,铺着数十几卷破旧的竹垫。男人们来来回回地把谷子成担的挑出来,女人们则拿着板耙和刮耙将竹垫上的谷子铺开。
三三两两,聊得热火朝天。
程朝阳挑着担子经过一处时,恰好听见知青点的人在议论秋棠受伤的事,他默默放慢步子。
“赵秋棠那个病秧子,我都怀疑她昨夜是故意扭到脚的!”李芳婷接着恨恨地下了结论,“她就是想偷懒!”
“芳婷你这话就不对了。”段恬恬拿着耙子,站起来说,“她的脚确实是扭伤了,不是故意的。”
李芳婷双手环胸,嗤笑道:“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啊,她什么心思你清楚?”
她走进两步,继续道:“段恬恬,我就好奇了,那个病秧子给你吃的什么迷魂药,你就这么向着她?”
“你倒是说说她怎么故意了?昨晚要不是秋棠,我们俩就得被竹竿砸中。”段恬恬迎上她的目光,“都是知青,我懂知恩图报。”
“好啊!你的意思是我就是恶人白眼狼了!就她赵秋棠……”李芳婷气极了,正要再说,脚趾却被重重的谷箩压住。
她抽了口气,“哎呦!那个不长眼的?!”
程朝阳将扁担从绳子中抽出来,“我挑着这么大的物件走过来,你忙着骂人没看见。要我说,不长眼的是你自己。”
“哈,我当是谁,原来是你!”李芳婷将脚丫子从谷箩底下抽出来,嘴上跟开炮仗似的。
“赵秋棠好本事啊,先是我们知青点的钱有朋被她迷的五迷三道,现在连荷花村刺头儿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农活不会干,勾男人的手段倒是不错!这一天天的男的上赶着往上贴,明天不知道还有谁……”
“你要再多说一句,我不介意动手打女人。”程朝阳冷冷打断她将话,一手挽起袖子,握着手里长长的扁担,样子骇人极了。
李芳婷欺软怕硬惯了,此时见惹毛了对方,嘴上抖了抖,没说出话来,转头拿着农具走开了。
小闹剧结束了。
段恬恬直起腰身,看了眼愤愤离去的李芳婷,突然觉得程朝阳也不算太坏。
她走近几步,巴掌大的小脸也不知道是被太阳晒红的,还是她在害羞。
“谢……谢谢你。”
“谢什么?”程朝阳将谷箩里的谷子倒出来,疑惑地问她。
段恬恬抿抿唇,将话补全,“谢谢你,刚刚在李芳婷面前帮我说话。”
他收好两只谷箩,漠然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在帮赵秋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