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被沈归澜逗笑了,以他这种长相生吃活鱼,还真是违和。
她将其中烤好一条递给他,眨眨眼道:“食不厌精,说不定你会喜欢这种吃法。”
青峰斋的伙食寡淡得不行,顿顿都是白粥馒头,把他们当出家人养。
原身还有几颗辟谷丹,但现在有吃的,秋棠决定用在刀刃上。
“拿着呀。”见沈归澜迟迟不接,秋棠干脆塞到他手上,“吃饱了睡上一觉,明天还要赶路。”
不离青峰斋远远的,秋棠不安心,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还是给苏凝打个招呼,她这么菜,女主罩着比较好……
沈归澜出声打断她的思绪,道:“你吃所有的鱼都这样吗?”
嗯?
“什么?”秋棠有些不明白,嘴上咬鱼的动作一顿。
“这样残忍。”他望着香喷喷的烤鱼,眼神一暗。
“?”
跳动的火光照在他那张不太高兴的脸上,秋棠有点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支吾道:“也,也不算吧。”
她想了想,“还有不太残忍的,清蒸,红烧,水煮……”都是个死,哪有什么残忍不残忍,你自己还生吃呢,不是更残忍?
当然,后面这些话秋棠不敢直接跟他杠,怕打击了他单纯的心灵。
简单解释过后,沈归澜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她的说法。
看着烤得金黄的鱼肉,他咽了咽口水,谨慎地咬下一口,许是味道不错,然后就放心大胆地开吃了。
沈归澜咀嚼着香喷喷的鱼肉,脸上忧愁不减。
他现在担心的事又多了一件,怕秋棠趁他不注意,把他绑起来烤掉,想想就好疼。
不过,水煮听上去不错,跟泡澡一样。
沈归澜边想边吃。
他吃东西倒还算得上优雅,没有奇奇怪怪的声音,但速度极快,连肉带刺都被他吃进腹中,才一会儿工夫,就被他解决干净了,只剩一根光秃秃的树枝拿在手上。
在一旁看傻眼的秋棠:“……”
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说残忍的,现在吃得比她还香,连骨头都不剩,就他这牙口,比她爷爷家的土狗还利索,不愧能一口咬断原身脖子,啧啧啧。
秋棠也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故意问:“好吃吗?”
“嗯。”
见沈归澜点头,她心里舒畅极了,翘着嘴角道:
“做鱼的花样可多了,就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还不算,煎炒煮炸焖,再搭上各种配料,能馋得让人流口水,以后有机会给你尝尝鲜。”
她扬扬眉头,“还有龙虾、螃蟹、蛤蜊,反正你们海里的东西,我都会做。”
沈归澜面上没表现出有多大的惊喜,但眼睛亮了几分,秋棠看得一清二楚,她抿唇偷笑一下,也不揭发他。
将水囊放在他身旁,烤鱼吃多了容易上火,“喝点水。”
他没去动水囊,舔了舔唇,似乎没吃饱,盯着秋棠手里的鱼看了看,然后坐在火堆旁,一言不发。
明显想要,但又说不出口。
秋棠被他看得不自然了,她蹲在火堆旁烤了近半个时辰,自己还没吃两口。
这样一想,反倒放开了。
看就看吧,看也不给,她肚子还饿着呢。
到最后,她吃不下了,还剩半条,全进了他肚子里。
*
晚上休息前,秋棠用术法弄封传信给苏凝,让她过来会面,然后才开始着手准备过夜的东西。
深山老林的,怕晚上会有野兽,打算在四周设下屏障,芥子囊里的符纸都是同门师兄给她的,大概是知道她菜,给的量也足。
秋棠把符撒开,按原身记忆中的方式念诀,那些薄薄的纸片就像活过来一样,纷纷向四周飞散,光芒闪过,形成一道圆弧形的透明围墙。
做好这些,秋棠也放心多了。
她芥子囊里翻找时,还意外发现了几瓶伤药,一想沈归澜正用得上,顺带就拿了出来,“转过去。”
“……”
沈归澜听后没动,戒备似地看着她。
秋棠知道他又在疑神疑鬼。
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在他面前蹲下道:“转过去,把脚伸出来,我给你上点药,以后你就能自己走路了。”
他认得小瓷瓶上的字,见真是伤药也没什么好担忧的,背过身坐好,大大方方地将脚脖子露出来。
沈归澜的伤口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割,可能是整日被粗粝的脚镣摩擦,才总不见好。
今天在水里游了那么久,污血是洗干净了,但是那两道整齐的口子也泡得皮肉泛白,伤口扯开后血又渗出来了,看着就疼。
秋棠轻轻将药撒在上面,沈归澜缩了缩脚。
“疼?”
“还成。”沈归澜说完,又将脚放好,任由她动作,“就是有点烫。”
烫?
秋棠蹙眉,这是什么形容?
也没多想,眼见差不多了,她收好瓶子,扯住他衣袍上的布料,刺啦一声,惊得树上几只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被吓到的不只有它们,还有沈归澜。
也顾不得有伤,他连忙转过身来,“你要对我做什么?!”
看沈归澜这副样子,秋棠都要怀疑自己是个恶霸了,拿着手里轻飘飘的布条,蹲在夜色中,无奈道:
“给你包扎。你这衣服都是血,也不必再穿在身上,我刚才看了,芥子囊里还有我师兄的衣物,等会你换上。”
顿了顿,将话说清楚道:“你衣衫上面的血迹太扎眼了,要是不换,山下的人鱼龙混杂,万一暴露了你的身份,到时候惹来那些没必要的麻烦,咱们俩未必能应付过来。”
她说的够清楚了,沈归澜见是自己误会她了,低着头说了一句抱歉,“包扎,还是我自己来吧。”
接过她手里的布料,在脚腕上缠缠绕绕老半天,始终不得其法,最后勉强绑住了,上面的药粉也被他蹭掉了大半。
秋棠扯了扯嘴角。
药都白给他上了。
拿好衣物,秋棠扫了一眼他脚腕上那个歪七扭八的绳结,问:“衣服会穿吗?”
他这破技术,也不怪她怀疑。
她倒是不介意动手帮他换。
“会的。”沈归澜想都没想,点头将衣裳抱在怀里。
还不忘告诫她道:“你不准偷看。”
“……”
秋棠面无表情地背过身去,“换吧,我不看就是。”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秋棠闲来无事,索性把从芥子囊里拿出的毯子在地上铺好,身背对着他躺下。
这会儿她离火堆有点远,凉凉的夜风吹在她身上,不由地往毯子里缩了缩。
今日体力消耗太大,现在放松下来,她打了个哈欠,“换好了告诉我,这儿有点冷……”
“嗯。”沈归澜的声音嗡嗡的,他正在为怎么将长袍系好而犯愁。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归澜才道:“好了。”
秋棠睁开惺忪的眼,起身拖着毯子回到火堆旁,正准备就地躺下,余光瞥见衣衫凌乱,头发炸毛的沈归澜,心中贵公子的形象一去不复返。
她噗呲一声笑出来,“这就是你说的会穿?”
简直令她开了眼界。
沈归澜没接话,在她的笑声中不禁红了脸。
他刚出海时,衣服宫殿里的手下帮他换上的,粗略看过一眼,只记得大概是这样的,能做到这样,他已经尽力了。
沈归澜觉得秋棠有点坏,低着头难为情道:“你别笑了。”
她这才收了笑声,故作正经道:“需要我帮忙吗?”
沈归澜沉默了片刻,而后吸了口气,像是做好了决定,“你教我吧。”
不是帮他,是教会他。
秋棠挑挑眉,答应了。
沈归澜两百来岁,按他们妖界来看,他还是个少年,来人界的时间又短,不会穿衣服也正常。
就今天和他相处下来,她对他的自理能力大概有底了。
秋棠耐着性子解开让他打成死结的矜带,嗓音柔柔道:“看好了,打结很简单。先拉直,再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