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雷家堡外。
萧自在从雷家堡出来的那刻，萧瑟瞬息到他面前，上下好一阵摸索。
见萧自在身上并无明显伤痕，他才长舒一口气。
忽然，他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把抓住萧自在脉搏，察觉萧自在脉象之后，脸色骤变。
脉搏跳动的频率比先前，更加微弱了？
“为何会这样？明明脉象稳定，血气流动正常，可……”
可为何偏偏就像个死人呢？
他不敢直接说出来。
萧自在笑了笑，“哥哥，我从小身体就这样，直到现在一点事没有，没事的别担心了。”
萧自在越是安慰，萧瑟就越难安。
他一直在追寻世上一切疑难杂症，翻阅无数医术典籍，可关于弟弟这种情况的，不管是人是书，都没有个确切的答案。
不久前进那剑心冢，询得药王谷弟子华锦都不得答案。
“死人脉象？从小咳血不止？一咳咳半盆？如此惊人的出血量简直闻所未闻，你说的这人莫不是阎王的人？”
当时华锦是这么跟他说的。
华锦是药王谷辛百草的弟子，若她都束手无策，或许只能靠药王本人出手了。
亦或者是那虚无缥缈，不知是真是假的海外仙山。
萧自在用手在萧瑟眼前晃了晃，萧瑟反应过来后，赶忙问：“自在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刚才说，如今雷家堡危机已经解除，皇兄是不是该回天启，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萧自在又重复了一遍。
萧瑟抬起头看着弟弟，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将话憋在了嗓子眼里。
望了眼身后的雷无桀等人，半晌他开口道：“我……我不想回去。”
“皇兄！当初在雪月城约定好了的，等这次陪雷无桀去赴雷家堡英雄宴后，就会重新回到天启，还帮我追查下药母妃的人，怎么现在出尔反尔了？”
“你难道真要让母妃一直呆在雪月城，永远都不回去？皇兄你可要清楚，母妃为了我二人能够平安长大，更是放弃了当年父皇封后的想法，难道就这么轻易放过当年加害她的人？”
萧自在急了，每每想到当初见到胡妃时的场景，那极度憔悴消瘦的模样，让他心碎不已，声音也不禁放大几分。
萧瑟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雷无桀几人听到动静，忙凑上前来。
“萧瑟，自在兄弟，你们这是怎么了？”雷无桀上前，关心问道。
“萧瑟你是不是欺负自在弟弟了？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欺负一个小孩子，看给我自在弟弟气的。”司空千落叉腰站在两人中间，一副护犊子的姿态。
唐莲笑眯眯地说：“没事儿，他俩肯定是闹着玩呢！千落，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萧瑟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翻滚的情绪，皱眉道：“自在，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我向往的是江湖上的快意恩仇，我不会放过加害母亲的人，我会找出来的，你放心。”
然而，他的保证却换来了萧自在的冷笑，更是毫不掩饰敏感话题道：“你让我放心？我该拿什么放心？是你百里东君徒弟的身份，还是一个名为《雪落山庄》客栈老板的身份？”
“是江湖上一无是处的萧瑟！还是当年名动朝野，天启的萧楚河！”萧自在的语调拔高，带着愤怒。
“你！”萧瑟瞪他一眼，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示着他此刻有多生气。
他一直在隐藏身份，哪怕是对百里东君都一直没有明说，他最不允许的就是别人拿他当年说事。
那是他的底线！如此赤裸裸的揭他老底，这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无心深深的看了眼萧自在，忍不住站出来道：“阿弥陀佛！虽不该过问你两兄弟的事儿，但自在兄弟，你过了……”
身为曾经最耀眼的天才，却从神坛上跌落下来，这样的打击，谁都会受不了，即便是萧瑟也不例外。
当初在慕凉城几里地外的小破房时，他就因为点破对方的遮羞布，二人那时还打了起来。
唐莲沉默不语，即便被人暗示了萧瑟的身份，但如今确认时，还是免不了震惊。
原来师傅要他等的人，就是萧瑟！
萧瑟双手紧握成拳，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自在！虽然从小到大哥哥一直护着你，可这不代表我不会揍你！你应该清楚萧楚河这三个字在我心中的份量！”
那是他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痛，是他一生的遗憾。
萧自在摇头，他自然知道，只不过他是在故意激萧瑟。
他望向周围的人，淡淡的道：“皇兄，你好好看看，这里站着的每一个人，都如琅琊王叔一般，都愿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身边。”
“你若不居于那朝堂之上，难道是要当年琅琊王谋逆案再次上演吗？”
“如今的你，可不再是孤身一人，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他们的生死！”
“可你却一直想着自己，这些，你有想过吗？”
萧自在咄咄逼人，声音洪亮且充满磁性。
萧瑟愣住了，目光呆滞的凝视他半响，随后突兀的爆发出疯狂的呐喊：“够了！”
“七弟不学无术，空有一身血气却不入那人法眼。”
“二哥儒雅随和，治理有方，深的那人喜欢，他若坐上那个位置，我彻底退隐江湖，不居朝堂，怎会再次发生王叔那……”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就红了起来，随即他扭过头痛苦的闭上眼睛，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样子。
可他扭头的方向，却是司空千落所在的位置。
司空千落伸出手，想安慰他却不知道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不知该如何安慰。
只能露出难过的表情，小声道：“萧瑟……”
萧自在望着陷入深深自责的萧瑟，他知道琅琊王叔一直是兄长永远无法忘怀的存在，可他却不能去赌。
将命运交付在他人手中，永远都是不确定因素。
哪怕当年琅琊王叔撕毁写着自己名字的龙封卷轴，一心为了明德帝。
可最后换来的却是猜忌、顾虑。
纵然明德帝最后陷入无限的后悔之中，但逝去的人永远都不会回来。
若他依旧如上辈子一样是个孤儿，他自不会操心这么多事情。
可这一世却不同了，他有爱着他关心他的人，他不能将最爱之人的命运交付到别人手中。
若自己有能力坐上那位置，他也可保他们无忧。
但做皇帝，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
当皇帝，得处理好政事，得学会帝王权术，会用人，平衡各方势力，在外戚权臣宦官之间游刃有余，分得清内廷与外朝之间的轻重。
他上一世受到的教育以及认知就与这个世界不同，让他当皇子，只怕会天下大乱。
白王萧崇，虽不似赤王心狠，但人心难测。
唯有自己坐上那位置，一切的选择权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萧自在苦笑一声：“若哥哥真的不在意，为何会选择离开那无人问津的雪山，难道真是为了雷无桀那八百两银子？”
雷无桀一愣，傻傻的插上一句道：“难道不是吗？”
额……
这时候，枭插嘴道：“王，主母好像已经回去了。”
萧自在不解，皱紧眉头看向他。
枭咽了咽口水，再次重申道：“我的意思是，主母已经回天启城了。”
“什么？”
萧自在两手拍在枭的肩膀上，厉声喝道：“你再说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