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浩然面面相觑,看一眼头顶上破碎的玻璃窗,想也不想的冲上电梯间。 这是我和周浩然第三次这么慌里慌张的爬上八楼了,其中滋味几乎大相径庭。 但这一次又很不一样,因为黎八戒的结局告诉我们,如果这是王玉清做的,那么她肯定在劫难逃。这可不是小事情,我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没有多余的脑容量去思考,眼前闪过走廊边一扇又一扇的门和壁画,耳朵充宿着两个人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粗沉的喘息。 站到门前,我和周浩然都有一点踟蹰,咽了咽喉咙,畏葸不前。 最终周浩然看我一眼,见我目光如炬,提了提气,死命的猛踹两脚,才把门给踹开。 冲进办公室、又拐到里面的房间去找。当看到趴在血泊中的王玉清时,我几乎要瘫倒在地。 我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天翻地覆…… 周围静谧无声,晚霞透过残缺的玻璃撒进来。霞光中,王玉清趴在地上,咬着牙,艰难的往前蠕动。她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包,我看到包口半敞,七零八散的化妆品撒了一地。 在王玉清的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那把美工刀被孤零零的仍在血泊的原头。再往前,就是破出窟窿的玻璃窗户,两边的窗帘扯了一地,花瓶碎裂、桌椅翻滚。 看一眼屋子里的狼藉,周浩然急忙奔上前去查看王玉清,回过头来冲我喊着:“傻愣着干嘛?赶紧叫救护车啊!?”
我后知后觉的拿出手机,可是太乱了,简单的三个数字却总是按错。 王玉清最终没能爬过去,伸在半空的手臂因为虚弱瘫在地上,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那个包。 我看到王玉清神情踌躇,颦蹙间,勾起芊芊玉指,手指肚沾着地上的血迹,缓缓的抹向嘴唇…… 王玉清把鲜血搽到嘴唇边,对着我无声的笑了笑,笑容好像一下子定了格,成了我眼前最美的画面。 …… “玉清玉清,你怎么样?”
我赴到跟前,看看她的身体,手足无措!赶紧脱下衣裳给她披上。 “没事的没事的……”我几乎要哭了出来,紧紧抱住他,浑身颤抖“我已经打了120,马上就去医院、马上就去医院、马上就去医院、马上就去医院……” 王玉清微微向我们昂了昂脸,看到我时,眼睛之中闪过一丝得意与欢喜。 她微微发颤的手指在我面前轻轻勾了勾,好像是在问,她的嘴唇怎么样? 我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狠狠的捶一拳地板,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 “你很美,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我哽吟的说,把她揽进怀中,心如刀绞! 王玉清在我怀中抽搐了一下,嘴边漫出血线,血垢污浊,却绽出一抹妖娆美丽的微笑! …… 如果你不曾离开 如果我不曾来过 悲伤会不会减慢步伐! 我们都没有办法阻止悲伤的蔓延,就像我们无从选择死亡的来临。 当有一天你站在血泊中束手无策,便会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美好与肮脏。你所厌恶的,也许绽放着芬芳;你所钟情的,可能冰凉刺骨;你所铭记的,可能已将你遗忘;你所丢弃的,正面向你,望穿秋水…… 我们一生里要走很多的路,没有对与错,每一步都有自己的脚印、都是自己立足过的土地。即便有一天你为此质疑,那些脚印也不可能被清洗、那些你去过的土地,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只属于你。 玉清妹妹,我会回味那个夜晚。 玉清妹妹,那是只属于我们的历史时期、我们的土地、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婚姻’、我们的天长地久…… 玉清妹妹,对不起! …… 王玉清下葬的那一天,我和周浩然都去观礼。她的父母情绪崩溃,亲戚们怎么也劝不住,扑着水晶棺不依不饶。 “你们骗我这个老太太干嘛?我的玉清还活着,不信,我叫醒她给你们看!……” “死丫头!过年都不回家,从小到大没少让我费心,现在又装死?看我不打死你……” 这一幕似曾相识。我记得赵倩下葬的那一天,也是同样的情景。唯一不同的是,我在这里没有任何的身份,王玉清的父母甚至没听说过我的名字。 我和周浩然在灵堂前鞠躬,浓浓的尘烟呛得人直掉眼泪。 看到我抹泪,王玉清的爸爸投射过来异样的目光。但他没有多问,可能也知道,已经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王玉清的时候,她站在楼道上对着我颦了颦眉,那个神情透着稚嫩与懵懂,看起来像个令人心疼的小孩子。 后来的旅途中,她给我的最大印象就是爱哭。我曾一度的认为,她就是一个娇惯脆弱的小女孩,怕父母的责怪胜过担心自己的未来和安危。 然而,事实证明了,我的看法是错误的。 王玉清是个勇敢且傲骨的人。她敢爱敢恨,敢于面对一切不堪的事物。她敢去奔现、敢为爱献身、敢抛弃不正确的爱情、敢为不值得的人做出牺牲…… 我想,我应该为自己的偏执向她道个歉。我也该为她的付出说声谢谢!我更应该在这里说几句情话,为那个不该发生的事情补上的情话…… 葬礼是传统的白布衫,队伍很长,唢呐声凄凉婉转,催人落泪。 我和周浩然紧跟着队伍,过桥撒钱,白雪翻飞。一片片,与秋天的落叶沉淀在广阔的大地上。 天空飘来淡淡的薄云,秋风凛冽,远处的柏松晃而晃,晃出漫天红叶…… 墓地在安市西郊的一个湖泊上游,靠着大山,满山的红松火红一片。 山下的墓地围出一个凹字状,整排整排的银桂栽种进来,芬芳伊人。 这里很安静,附近没有工厂、也没有居民区。一条年久失修的水泥马路横穿山腹,路边的樟树伸展臂膀,有意要掩藏掉这一点遐思。 水泥路一直往南延伸,直达涡河河堤。一条高速横跨河流,自西向东,一望无垠。 我看着这条飞伸而去的高速公路,忽然喜上眉梢,转回头对身后的王玉清说:“玉清妹妹,你快看,那是我们当时从浠水回来的那条高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