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不仅要真正的成为柳家的嫡子,重新成为柳家的代表。
他也要公主。
“公主,你教我的。”
温情挡在徐安身前,挡住他的目光,“所以你拿我的刀来威胁我?”
柳玉郎笑了笑,没有说话,举手间贵不可言,眼中是自信的光芒。
“公主,我们该去江南了。”
温情看向阿喜,“他们两个交给你。”
说着就往徐安的嘴边递了一颗药丸,“吃了它。”
成安挣扎着想要去拿过来,徐安却接了过来,定定的看着她,毫不犹豫的仰头吃了下去,甚至还接过成安腰间的水壶灌了几口。
“公子!”
完了完了,殿下彻底没有头脑了。
“成安,你要是有一点点动作,就让你的殿下为我们旻朝陪葬。”
成安看着气势全然变了的温情。
“我家公子那么爱慕你,日日在你跟前做小伏低,你配不上我们公子。”
等到他日李朝攻下旻朝,他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讨厌的昭华锁起来关到殿下的房里,日日辱骂一番才能解今日之恨。
温情神情不变,示意阿喜把人带下去,柳玉郎却拦住了,“公主,这样的细作,应该拷打一番严加审讯。”
而不是仅仅把他们关起来。
“我自有安排。”温情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
“柳玉郎,谁也不能阻拦我带哥哥回来,包括你。”
阿喜便将两个人带走了。
柳玉郎看着徐安的背影,歇下了心中的杀意。
徐安两人被蒙着眼,一人一辆马车,即便看不见,徐安也能通过外面铁骑的声音猜测出这次昭华公主卫队有多少人。
江南朔州城外,一众大小官员都已经等在了此处,烈日炎炎,晒得人头昏眼花。
“大人,我们会不会来得太早了些?”
眼下公主的仪仗还在十里开外,何苦现在过来等着。
崔九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
这次不仅是江南十个州的刺史,还有朔州的大小百余人的官员及一众有诰命在身的女眷都等在了这里,往后三里路,都是等着的人。
即使人这样多,却无人做声,只剩聒噪的蝉鸣声。
等到前面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来,崔九原才动了动僵硬的腰。
“大人!公主快到了,不到一里了。”
听到这消息,众人便打起精神,低头敛目的跪下等着。
直到刀枪的反光照过来,崔九原就听到了铁骑声,一阵一阵。
“臣江南朔州刺史崔九原及江南其余九州刺史恭迎公主仪仗!”
温情换上了华丽的宫装,发间金簪泛着凉意。
柳玉郎扶着她下马车,恭谨的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走到崔九原跟前。
后面不知哪个少年郎忍不住好奇,悄悄抬头,便看见了那绣着金线花纹的衣摆,再往上,突然露出一把泛着红色花纹的剑来,想起之前的听闻,头便再不敢往上抬。
“你就是朔州的刺史?”
崔九原低声道“是。”
温情没说话,看着后面延绵数里的人,“今日乏了,去刺史府。”
说着,就带着柳玉郎往前走,崔九原跟在她身旁,“路途遥远,公主不如乘轿前去。”
柳玉郎隔开他,笑意融融,“公主今日坐车乏了,想亲自见见这江南名地朔州的风情。”
崔九原低着头说了声是。
温情缓步走着,两旁跪着的人也不敢抬头,忽然停在一个俊秀的男子跟前,“抬起头来。”
少年慢慢抬起头,直直的望进了她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中。
“谁教你的规矩,敢这样直视本公主?”
崔九原拿不准她话中的意思,柳玉郎便淡了笑意,“既然这样没有规矩,就该杖毙。”
吓得少年脸色惨白,牙齿都打起颤来。
温情笑了笑,颜色便艳丽生动起来,晃得少年眼中一片惊艳。
“何苦吓他。”
说完就接着离开了。
崔九原在自己孙子面前,顿了顿,眼中的精光把才回过神的人吓得又开始发起抖来。
有了柳玉郎与温情的对话,后面跪着人更是动也不敢动,直到铁骑走远了,才敢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吐出嘴里的小石子。
“混账东西!素日教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着就一脚踹开了跪着的少年。
崔书林踹了一脚还不解气,眼中的火星子几乎要化为实质。
江南崔氏,有名的世家,却也是先皇极力打压的一族,如今的昭华公主恶名哪里少似先皇。
崔玉瑾也很委屈,却不敢辩驳。
到底是要回去的,崔书林甩甩袖子就离开了。
到了刺史府,温情便被迎上了主座,旁边是唱名的宫女,厅中是一波一波前来见她的各州府官员。
崔九原本以为不出半个时辰,这位公主就要不耐烦打起瞌睡,没想到温情不仅没有不耐烦,有时还问起各官员最近上奏的事宜有没有解决,比如秋决名单中哪几人犯的罪行存疑如今可有答案,比如雨季决堤的地方收成几何,损失几何,较之往年又如何。
字字句句,问得回话的官员不停的擦汗。
“崔刺史,看来朔州的治民之策还未曾传达余下九州啊。”
崔九原看了一眼底下的官员,低声说了声是。
柳玉郎跪坐在温情身侧替她斟酒,闻言笑道,“这样看来,文州的崔静道的确是个人才。”
崔九原面上不显,心中却想了半天,才找到文州这块地方。
还是旁边的人凑崔九原耳边说了崔静送了大量的珍宝去公主府,心下了然。
“不错,昔日崔静为朔州的司马,一直是个颇有才学的人才。”
柳玉郎冲他点点头,“听说崔静还是江南崔家一脉呢。”
温情惊讶的看向崔九原,“哦?当真?”
崔书林便向自己的父亲轻轻点头,崔九原便道“不错,只是文州荒蛮之地,不知公主怎么知道那里?”
温情靠在椅子上,看着下面跪拜的官员,“何曾去过,不过是那崔静听闻我新建别苑,写了几篇文章来,我觉得不错。”
崔九原点点头,又说了些文州的事,掺杂了些朔州何处又有了空缺,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本以为温情会顺手推舟,将崔静送过来,不想她话头一转,“我听闻父皇颁布新政,江南这边一直没有很好的效果?”
崔九原几乎在她话音刚落时就跪到温情面前,“江南氏族沆瀣一气,臣绞尽脑汁,不曾达到陛下要的结果,实在是有罪。”
温情挥挥手,叫停了唱名的宫女,厅堂内便一片死寂。
“你说有人不肯听劝?”
“这些年来,一应赋税都是照着先皇在时的规矩办的,如此,才堪堪稳住各州府的支出与上贡,贸然免税,恐怕……”
温情笑了笑,“免税?何曾要你们免税?不过是停了不必要的税务罢了,比如那些山林砍柴的税,比如那些打猎三只,却要上缴的两成税?”
崔九原没说话。
“不必叫剩下的人一一来见我了。”
崔九原知道这是要单独和自己谈。
等殿内空了,只剩江南十州的刺史时,温情才抬眼看了过来。
“我知道你们江南不比别处,只是如今少不得要同各位说上几句实话。”
“昔日我皇爷爷大肆招揽工匠,建立宫苑,受女色所迷,伤了诸位世家的心,尤其是崔家。”
崔九原叩首道不敢。
先皇杀了的,不仅是两个忠贞进言的皇后,还有江南崔氏,虞氏两家的贵妃。
“你们一片忠君之心,皇爷爷晚年未曾明了,所以父皇即位之后,便立江南周氏女为皇后,而后迎沈家女入宫,只是崔虞二家一直没有合适的女子入宫,才作罢。”
崔九原眼中动了动。
温情又道“不仅如此,父皇还一力主战,就是为了后面将江南名将沈如风封为天策上将,只是阻碍重重,一直没有称心,如此,诸位还不明白我父皇的一片心意吗?”
柳玉郎一直坐在温情身侧,看着她如同骄阳一般,傲然于众人,却字字句句都是谆谆教诲的话。
“如今我得了李朝的密信,他们早已整戈待发,就等着一举拿下旻朝,我们温家,自然会全力以待,无非是生与死罢了。”
崔九原看向这个自己从未放在眼里的公主。
看见了她眼中的野心,看见她眼中的傲气。
“可是李朝打下旻朝后,你们还会是如今鼎盛的氏族吗?那些世代跟随李朝的氏族自然会取代你们,甚至是完全的汲取你们现有的受天下人所追崇的文化,千百年后,不会有人记得你们崔氏沈氏,更不会记得你们世代沉淀下来的书籍乐曲。”
“我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温情看向崔九原,“你就是昔日主战一派,皇爷爷让你抱憾的事,父皇知道,崔将军,没有人比你更懂李朝的狼子野心。”
崔九原笑了笑,全然没有之前的唯唯诺诺,“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所以他才会积怨难平,即便礼法告诉他,不能如此抱怨君主,可是他亦是名将,亦是从边关回来的战士,这一切,叫他如何释怀,释怀先皇的荒淫无度。
“所以,不仅父皇希望你能回去,我也希望回去,江南烟雨胧梦地,不适合将军这样铁骨铮铮的大将军。”
崔九原看向其他人,“我自然愿意跟随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