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站起身,望着台下跪着的一众人,“诸君,可愿跟随陛下,重现旻朝风华!”
柳玉郎看着底下的人,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慢慢捂上胸口,这样的公主,叫他如何不喜。
“崔九原,粮草,就托付给将军了。”
崔九原单膝跪在温情面前,“是。”
温情将手中的剑放在他面前,“将军,很快,李朝就要打过来了,我很期待见一见将军的风姿。”
旻朝自皇爷爷那时起,就偏爱会舞文弄墨的儒生,越是貌美肤白,越是得皇帝宠爱,便是当时的两个公主的驸马,也不是依靠家世和才学,而是看中了他们的相貌,才从进士直接成了驸马。
因此李朝常常笑话旻朝都是书读傻了的呆子做官,不喜舞刀弄枪,反而喜欢做些瘦弱貌美的姿态。
可是在此之前,旻朝的各州刺史,比如崔静,比如崔九原,比如沈如风,都是能文能武的俊才,上马能拿枪上阵杀敌,下马能拿笔书锦绣文章,个个都是数一数二的栋梁之才。
崔九原握着她递来的剑,打量一番,“是一把宝剑!”
“崔九原叩谢圣恩,他日逼退李朝之日,就是崔九原回朝述职之时!”
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
饶是温情,都忍不住热泪盈眶,“我在思政殿等着将军。”
等到他们都离开了,温情才走到门前,看着天边的云彩,“我来之前,做了很多准备,昔日崔家的嫡女被赐死于宫中,我以为他不会被我三言两语打动。”
所以做足了这样的气势,甚至拿了哥哥给她的剑,准备血流成河逼着他们缴纳钱粮。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
那个亲妹妹死在宫中的崔将军,的确变成面不改色巧舌如簧的崔刺史,与她从开始周旋到进门。
即便是要以他的子嗣相要挟,也不肯低头就范。
可是当她提起世家文化荣辱的时候,提到旻朝几百年留下的书籍乐曲的时候,提到李朝的狼子野心的时候,他又成了少年成名的崔将军。
心甘情愿的跪在她面前,跪谢陛下的圣恩。
“是公主晓以大义。”
“不,是他们从未忘记君国大义。”
温情的极尽所能的筹谋,可是李朝的速度更快。
她带着虎贲军前往雁子关的时候,守城的将军已经带着人抵挡了三天三夜。
“柳玉郎,你害怕吗?”
柳玉郎没有说话。
在西门杀人的时候,温情没有害怕,在文州杀山匪的时候,她也不怕,在应对皇兄们送来的刺客的时候,她更不怕。
可是到了战场,看那些儿郎永远死在那里回不来的时候,她终于开始害怕。
害怕自己无法活着把哥哥带回去。
“徐安,你是李朝三皇子李旭安,是不是?”
他那样的言谈举止,故意隐藏起来的功夫,甚至是不远千里非要去江南,这不是一个细作需要做的事情。
一个合格的细作,只需要完成交给自己的任务,可是徐安呢,不仅跑去了京城,还带着成安这样一个高手打探公主府的事情,最终目的地却是在江南。
徐安坐在她面前,算是无声的应了。
温情坐在他对面,却早不是从前那样融洽的氛围,他也不会将自己那样赤裸裸毫不掩饰的爱慕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温情喜欢被偏爱,喜欢独一无二。
偏偏是李旭安。
“公主,你不必试探我。”
她的聪慧,他早就领教过了,实在不必再这样言语试探,李朝的军队已经近在眼前,所有的情报都已经没有了用处。
“我没有打算用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要接我的哥哥回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见她提起自己的哥哥。
知道自己要被拿去做什么,徐安意外的平静下来,他知道,这是独属于二人最后的时光。
离开了雁子关,他们就是不死不休的敌对。
温情开始上阵了,父皇说,他希望自己这把剑能有更大的作用。
从开始的迷茫与痛苦,到后面的麻木,她身上多了许多的伤口,多到柳玉郎给她上药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柳玉郎,你回京城去,我需要你回去。”
这样似真似假沉重的爱慕,她接纳不了。
她分明记得自己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病弱少年。
而不是现在这个跟在她身边当一个面首的柳玉郎。
“没有援军,雁子关是守不住的,所以,你一定要回去。”
柳玉郎坐在她身旁,垂着眼眸没有说话,他像一只狐狸,从不肯将自己的真正的模样表现出来。
可捏着药瓶的手却发着抖,“公主,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温情顿了顿,“我听见了,我以后不能做母亲了,我知道。”
“裴氏兄弟是我皇嫂的两个弟弟,你务必要把他们保护好,如果他们不听话……”
“公主!”
柳玉郎捏住她的手腕,一双眼里盛满了怒火,“他根本没有把你当做自己的女儿!你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不可?”
为什么非要当他手中的剑,承载所有的罪名,让他当一个清清白白的仁君。
整个京城,没有任何人希望她回去,那些她当做亲人的皇子一波一波的刺客追到了边关,那些催命一般的圣旨一次一次逼着她留在这里。
温情的脸有些白,连唇色都是白的。
“我一定要我哥哥回来。”
柳玉郎气极怒极,把她一把扯到旁边的帐篷里,对上正在下棋的徐安,“你有了他,为什么不用?”
徐安看着她皱起的眉头,显然有些吃痛了。
上前一把接过她,将她的手从柳玉郎掌中抽出来。
“你就这么喜欢他?喜欢到用自己的性命,也要维护他?”
柳玉郎不知道自己哪一点不如他,她的困境,她的脆弱,她的痛苦,她的心愿,从头到尾有哪一点是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人看得见的。
“你不是喜欢她吗?那你就回去,把他的哥哥换回来。”
“不然,你就等着她死在这里。”
柳玉郎说完,就拂袖离去,骑上马就要准备走,看见阿喜正在看着他,冷笑一声,“我等着你们给她收尸。”
头也不回的朝着京城奔去。
帐篷里就只剩下徐安和温情。八壹中文網
“我说过,你不必试探我。”
“温情,我是心甘情愿的回去,用我的性命担保,将你的皇兄平安的送回来。”
这不是徐安第一次同她说起这件事。
可是每一次,都没有被她放在心上。
不过几天没有见面,徐安觉得她好像又瘦了很多,即便出不了帐篷,但是每一次号角响起的时候,温情就会消失一段时间。
他有时候会有一种错觉,那个在竹林里相逢张牙舞爪的周少爷,好像只是他的一场梦。
他分明记得她怕疼又挑食,却偏偏每次都是带着一身伤来到他这里。
温情转身欲走,被徐安轻轻拉住,“温情,接你的哥哥回来吧。”
如果他只是一个娇气的小少爷,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把他带走,带到李朝,可她是旻朝的公主,他见识过她的才华,见识过她谋略,也知道她从不是情义大于天的小女子。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才是她。
她不会抛下她的父兄,抛下旻朝的百姓,跟着他去李朝。
“与其等待最后的结局,我更想为你做一些什么。”
“我不会有事,父皇很宠爱我,不舍得惩罚我,所以,放心的把我送回去吧。”
“我们还会见面吗?”
徐安擦去她脸上的泪,“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