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绣好的嫁衣给你送来了,你去试试,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叫人给你改。”
“我晚上再试,现在我有些饿了,想吃东西。”
其实她不用吃凡人的食物,可是要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总会拉着许悯一起吃饭,许悯也知道她不爱用,常常带了点心过来让她尝个新鲜。
“那我们去吃饭。”
许悯想也未想的牵着她往院子里去,最多十天,她就是他的妻了。
“我看江公子好像累,你不去看看他吗?”
许悯故意收了笑,牵着她到镜子前将她头发挽起来。
“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想着别人?”
说是这样说,手中的动作却是温柔,“很快,你就是我的妻了。”
可是没有等到大婚当天,江家就出了事,确切的说,是江长慕出了事。
“陛下一定要他为梅妃作画,他不肯……”
江长慕被送到许家的时候,两只手已经被硬生生的敲断了,面无血色的躺在那里,几乎没有出的气。
江家人赶过来的时候,连路都走不稳了,江夫人几乎是扑在江长慕的旁边,碰都不敢碰他,发抖的手迟迟不敢落在他身上。
“我的儿!我早就叫你不要像你父亲那个混样,为人谦逊温和些,你不听……”
陛下如今年事已高,痴恋那恶毒的梅妃,已经杀了不少人,发落了她的丈夫,如今连她唯一的孩子打成这个样子,这是要了她的命啊!
江知府跟在她后面,望着地上的江长慕,眼中露出了痛苦和挣扎,最终也只是扶着自己的夫人,“你做得很好,是我江家的儿郎。”
江夫人听着他的话几乎昏厥过去,“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觉得他死得不够快!”
还是许悯扶起了两个人,找了细心的小厮轻轻地将人抬去了厢房。
江长慕虽然命救过来了,手却是毁了,此生恐怕连抬手都做不到了。
江知府被叫到了天子脚下,诘责他生了这样一个大不敬的儿子,要他跪在宫门外,跪足了一天一夜,才许他回去。
这一跪,将诸多臣子的心寒透了,百官联名上奏,要当今即刻废了梅妃,被天子烧掉了折子,将一众人打的打,关的关,自此,京城便乱了起来。
连许悯的婚事也被暂时放下了。
温情找到许悯时,他正在江长慕的床前出神。
爱恨嗔痴贪欲,应悯十世不通情爱,既然不通不解,又何来参透,一直困在凡世因果当中。
“你坐在这里很久了,吃点东西吧。”
许悯没有说话,面上甚至有些迷茫。
“圣上不许他离开京城,温姑娘,我不应该把他叫回来。”
如果不是他私心作祟,将他叫回京城,江长慕也许不会有这样的遭遇。
作为好友,他不仅无法将他救下来,还是他陷入如今困境的元凶。
温情走到他跟前,将他凌乱的头发别到了一边,“不,不是你,怀璧其罪罢了,没有你叫你回来,陛下也会叫他去宫里的。”
即便如此,许悯依旧无法逃离这种内疚感。
温情将他拉到桌前,”你是江知府唯一信任的人了,如果你也病倒了,江公子可怎么办呢。“
到底是顾及江长慕的身体,许悯几乎是嚼都没嚼就把饭菜往嘴里送。
温情走到床边,江长慕还在昏迷当中,也许是过于痛苦,出了不少的汗,眉头也是紧紧皱着。
江长慕半睡半醒间,恍惚看到了一个女子正在为他擦汗拭脸,才想抬手试试真假,手上传来的剧痛叫他忍不住低吼出声。
见他醒了,温情忙将帕子放在一边,拦住他要抬手的动作,“江公子,你醒了。”
温情才想去喊许悯,却见他已经在桌子上趴着睡下了,江家一干人都被叫去了宫中,许悯守了江长慕两日,如今也是累得很了。
江长慕慢慢恢复神思,记忆也渐渐回笼,那让他绝望恐惧的一幕迎面袭来。
“江公子,你现在已经到了许家,没人可以伤害你了。“
江长慕闭上眼,没有回答她的话。
与其这样折辱他,实在是让他生不如死。
温情把药拿过来,一点一点的喂到他嘴边,江长慕却死死闭着嘴巴不肯开口。
实在是喂不下去,温情也就没有勉强。
“江公子,我知道,你没有错,你的手一定会好的。”
这样的话,江长慕在梦中听过许多次,有他自己说的,也有父亲的声音,现在,清醒了,他依旧能听到这番话。
“梅妃性情狠毒,戕害少女,折辱臣子,我知道,你觉得她不配让你作画。”
所以才凭着这样的少年意气和胆识,抗旨不尊,丢掉了这双手。
“是他们卑劣无耻。”
江夫人在他耳边说了很多话,慈母心肠,心中自然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才一边埋怨他秉性刚直,一边埋怨江知府将孩子教导成这样,才有了如今的下场。
江夫人心中爱极了儿子,所以江长慕能够明白她的心意。
温情从前就听许悯说过,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但是对着身边亲近的人,却不应该这样借着忠言的名头,去言语刺激失意的人。
正如同昔日的许悯,已然眼盲,不愿意听家中人的诸多埋怨,才搬了出去。
我为你好,才这样说你。
可是明明你说的话,也是带着尖刺。
江长慕这才睁开眼,艰难的挪过头看着她,“谢谢温姑娘。”
温情继续将药喂到他的嘴边,江长慕嘶哑着声音想拒绝“叫仆人来吧。”
江长慕看着她的手有些僵,心中便猜到了什么,“陛下不许我身旁有人伺候,是不是?”
岂止是他的身旁,连带着此刻的江知府,也已经下了大狱。
“没关系,我和许悯都是你的朋友。”
江长慕眼中露出痛楚,直愣愣的盯着半空,“国将亡矣。”
堂堂天子,为了一个品行不端的妃子,为了她的欢心,言辞逼迫不成,就在议政的殿中行刑,不吝天家颜面,不惧世人眼光,不管臣子忠贞之心。
这样的君王,如何会善待他的臣子,一个君王连臣子都不在意,又怎么会在意这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