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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郡主,我喜欢你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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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眀晦打定了主意,不肯低头,谢祺一日不肯松口,他就一日不肯进食吃饭,连水都不肯喝。

谢祺僵持了三天,到底是看不得他这样憔悴模样,生怕他当真存了死志,只能低头,亲自上门退了亲事。

为了这件事,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大多都是说他谢家没有信用,谢眀晦之前有多受欢迎和喜爱,现在就被骂得多厉害。

只是这些温情并不知道,她的神智已经不大清楚了。

温晏安同她说了许多话,她也只记得一句,等你好了。

等你好了,就带你去放风筝,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温晏安说了很多句,可是对上她茫然呆滞的目光,还是停了下来。

他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后悔将她一个人送到那里去。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命定的结局,他应该陪着她,陪她看尽京城的风景,而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观里。

“哥哥,白果叶是不是已经黄了?”

温情努力的想睁大眼睛看清窗外的情形,可无论怎么睁大眼睛,看到的不过是雾蒙蒙的一片。

“是,都已经黄了,你要看看吗?哥哥带你去看看。”

温情将手放到他手里,试图坐起身,可是她的手没有了力气。

“我不能这样出去。”

温晏安握住她的手,“没关系,哥哥会安排好的,不会有人看见的。”

可是即使没有人看见,温情也受不了,她现在害怕阳光,害怕自己即使出去了,她也看不到东西。

“菊花也一定开了。”

温晏安没有戳破她的心事,顺着她的话说了许多。

说他让人在院子里放了许多菊花,不止菊花,凡是现在能够找到的花,他都叫人拿到了她的院子里。

温情只能听得到零星的几句话,更多的时候,她脑袋一片空白,几乎抓不住他话里的意思。

“哥哥,你让我把药吃了,好不好?”

温晏安没有回应,依旧说着外面天气如何,景致如何。

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温情一直静静地听着,一直等到他停下来,她才摸索着钻进了他怀里。

如同小时候一样。

“哥哥,我知道,我都知道。”

就这样一句话,将温晏安所有强装的平静打破。

他一直在跟妹妹说会有办法,一直在说有他在。

可是他没有办法,他不仅救不了她,还把她一个人丢在那个没人陪她说话的地方。

“常乐是想救我的,所以哥哥不要怪他。”

“我有爹爹娘亲,有皇爷爷皇奶奶,还有最疼我的哥哥,我已经很好了,得到很多东西了。”

只不过不能活得痛快些,长久些。

可是常乐,他更难过。

他生在一个奴籍,仿佛天生一颗贱种,世人皆可磋磨折辱他。

而他本身的不幸,却不是因他自己犯了什么过错。

诞生于一场错误和谎言当中,母亲是异类,父亲亦是禽兽一般的罪人。

“哥哥,答应我,不要为难他。”

温晏安除了答应她,根本做不出别的选择。

常乐已经被他关起来了。

他想通过换血,让她获得一次机会,可是温晏安知道,这样做根本毫无作用。

他翻遍了所有的典籍资料,问遍了所有的真人佛子。

他的妹妹,已经没有救了。

“哥哥带我见见爹爹好不好?”

“我很想爹爹和娘亲。”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遗愿了。

爹爹除了最大的隐患,他会做一个好皇帝。

哥哥也成了合格的太子,有了自己的儿女。

娘亲还已经有了陪着她说话打发失女之痛的孙儿了。

谢眀晦也会很好,听说他要娶亲了。

唯一不好的,恐怕只有常乐了,不过好在她已经将释奴书放在了他的房间里,等他出来了,以后想去哪里都可以去。

他的学识并不比别的郎君少,如果他要去外面,一定可以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离开东宫,离开自己。

温情被送到皇宫的时候,温钟毓已经等了她很久了。

唯一的女儿成了这副模样,他愁闷得睡不着觉,有时候醒了,也会生出几分懊恼来。

现在女儿就这样坐在自己面前,再也不是从前的灵动可爱了。

“爹爹,我很想你。”

温钟毓摸了摸她的头,“爹爹也很想你。”

“哥哥,你去把娘亲也叫过来,好不好?”

温钟毓没有说话。

温钟毓杀过很多人。

即便是十几年前对上那只狐狸,他都没有生过恐惧。

他也见过很多人死在他面前。

各种各样的表情他都见过。

恐惧的,茫然的,痛苦不甘的,怨恨的。

现在,他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这些表情就像一张张恐怖的鬼脸。

温晏安走到皇后宫中时,皇后正在绣花,坐在花架旁,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金灿灿的,温暖的不像样子。

对于他来,她没有半点意外。

将东西搁在一边,就牵着他往里边走。

从封后大典之后,皇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牵着自己的孩子了。

她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因为东宫也不是很大。

可是皇宫很大,大到将他们变成了皇帝和皇后,早已经不是纯粹的夫妻。

“母后,妹妹她很想你,我们一起去看她好不好?”

皇后眉眼依旧温婉,没有回他的话,而是把一边赶着绣了许久的花样递给他看。

“你看,我赶了好几天,才把它绣出个花样来。”

温晏安只扫了一眼,还想继续说完刚才的话。

却被皇后打断了,“长策,你不想看看吗?”

温晏安只好拿着帕子看了几眼,才发现上面绣的是几朵菊花。

“是送给你妹妹的。”

她知道,知道自己女儿心里想的是谁。

“长策,我已经不只是你爹爹的妻子了,我现在,更是他的臣。”

温晏安听到这句话,恍然一般,察觉出什么,匆忙起身,将一旁的茶杯碰在地上,砸在地上,茶渍碎片撒了一地。

“长策!”

温晏安紧紧握着手里的帕子,没有回头。

皇后恍惚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狰狞又憔悴。

“我不能,看着她这么痛苦下去,让她变成一个怪物。”

所以,她要和她的丈夫,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她一心疼爱,为她几乎哭瞎了双眼的女儿。

温晏安已经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

或者是,他不想听。

皇后走到他身边,仰头伸手掰正他的脸,强逼着他与自己对视,“长策,不要怨恨你爹爹。”

即便她已经不是他心中的太子妃了,两个人的感情在这座皇宫中走向灭亡。

可是他待两个孩儿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违背了他对她发下的誓言。

可是他是一个好父亲,是一个好皇帝。

温情仰头喝下那杯酒之后,目光慢慢变得清明,她看见了温钟毓发间的几根白发。

看见了他眼角的皱纹,看见他眼睛里的不忍和痛苦。

那些叫她痛不欲生的毛发慢慢消失了,她好像又变成了从前的模样。

“爹爹,原来酒是这个味道。”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没有痛苦,没有疼痛,这种轻盈的感觉叫她实在是开心。

温情慢慢走到温钟毓的身旁,如同往日一般,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上,背着从前一直背不下来的文章。

温钟毓听得仔细,偶尔会替她揪出一两句背错了的。

夕阳从窗外钻进来,落在他们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又耀眼,又温暖。

“爹爹,你不要同娘吵架了。”

“爹爹,我先去找皇爷爷了,我会跟他说,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皇帝,你没有错,你救他们没有错。”

温钟毓嗯了两声,只觉得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他想像以往一般好好宽慰她,跟她说自己知道。

跟她说对不起,是爹爹连累了她。

可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爹爹,我现在很开心,我一点也不喜欢生病,现在我很开心。”

谁都没有错。

她的爹爹那时候一定是个年轻的少年郎君,拿着一把剑,定然是十分英俊潇洒的。

他在林子里见到一个受伤的姑娘,将她救了下来。

那时候他一定是高兴的,高兴他救了一个人的性命,一定会极高兴的同皇爷爷写信,说他已经知道如何当一个太子。

温钟毓接住她慢慢倒下的身子,将她抱紧了,舍不得放下来。

谢眀晦没有等在东宫门口,而是来到一方寺。

时间过得极快,一方寺的菊花都被养得很好,她喜欢的那一盆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死了。

他不喜欢这样的情景,叫人送走了。

菊花那样多,她不会记得是哪一盆的。

可是他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听到公主在宫中病逝的消息,他竟然没有觉得很惊讶,甚至是很冷静。

仿佛他心中早就为了这个结局做了千百遍的准备。

的确是做了很久的准备。

谢祺找了许久,没有找到人,吓得魂都要飞了。

找了许久,阿聪才说了个地方。

谢祺找过来的时候,谢眀晦已经喝醉了,正坐在台阶上,怀中抱着一盆菊花,手边正用菊花的枝干敲着酒杯。

边敲边轻声唱词。

谢祺坐在他身旁,悄悄将他怀中的菊花拿走了。

谢眀晦醉得不清,只知道眼前坐了个人,哪里知道是谁。

他也不想理会是谁。

“回去吧。”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谢眀晦难得没有发脾气。

而是继续唱词。

一句又一句,一曲又一曲。

好像要把他会的全唱一遍。

“父亲,你思念母亲的时候,还记得她的模样吗?”

会记得她喜欢什么吗?

会记得她说话的样子吗?

谢祺没有说话。

谢眀晦又将酒壶中的酒仰头灌下去。

“父亲,你放心,我不会再叫你为难的。”

他们之间,本也没有干系。

就连清明祭拜,他都不是那个可以烧香的人。

可正是因为这样,谢眀晦才觉得痛苦。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八壹中文網

如果当初留着她,留着她在京城里,她是不是还能再长久一些。

也许他们还会成为夫妻。

谢祺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是陪着他坐在这里喝酒。

等他说累了,喝够了,再亲自把他背回去。

“好小子,这么重了。”

谢祺有些感慨。

从牙牙学语,到现在,二十余年。

那时候他背着他,不用蹲下去,他就能把他背起来,一直走到家里。

现在不行了,他背了几步,就有些背不动了。

“你不要怪爹爹。”

“我也想你高兴些。”

他只有这一个孩子,所以许多事,从不曾去想过他。

他只想将最好的,最适合,都给他。

避开那些会伤害他的事。

可是他也忘了。

自己与妻子,少年相识,她也是身体不好,他一连求了半个月,跪得腿走不了路,昏迷不醒高烧不退,才求了这门婚事。

那时,她也是勉强下地,连拜堂都是勉强。

好不容易将养好了一些,就怀了谢眀晦这个臭小子。

胆战心惊的过了最难熬的时候。

连生产那样的鬼门关都闯过来了。

没想到折在了一场风寒上。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后悔,甚至是庆幸的,庆幸他们还有一场夫妻缘分,还有一个孩儿。

他想她了,自顾去她牌位面前同她说说话,聊聊天。

有时候被臭小子气很了,就去她面前告告状,告完了再回去把他打一顿。

即便是朝中的大事,他也总习惯和她交代一声。

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应的事,必定要同她说一说,讲一讲,心里才觉得安定。

“父亲,我是不是错了?”

这是谢眀晦一直没有得到答案的事。

也是他耿耿于怀的事。

谢祺拍拍他的手,“睡一觉就好了。”

谢眀晦睡得沉,梦中呓语而已。

谢祺特意带着他绕了一圈,到了东宫门前。

“我带你来看看她。”

都说人死后,可以入梦与故人相见。

正如自己与惠娘一般,兴许,他也梦见,能去梦中问问她,有没有怪他当初那些话,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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