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理的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温情却并不打算叫他误会,“师叔,并不是云展。”
“也并非穆如风,师叔,我心中所生,是大爱。”
这样矛盾的情,生在她的心上。
惊讶的不只是师尊,连她也觉得意外。
她很清楚,这么多年的无情道,早叫她难以生出常人应有的情绪。
她同师尊一样,如今有多么强大,就有多凉薄。
可是她却生了这样的情。
燕理猛的走到她面前,抬手就将指尖点在了她的眉心,果真看到了那金色中散发微弱七彩流光的情丝。
“师叔,我已是师尊的劫,如何证道?”
燕理许久没有说话。
温情就这样静静的等着,等到外面的弟子进来查看,燕理才开口。
“回去吧。”
温情看着他离开,才要跟上去,两个弟子就寻了过来,“师姐,云展师弟困在了幻境之中,可要去帮一把吗?”
温情便顿了顿,没有离开。
“我去吧。”
两个弟子便看见一道流光闪过,温情便已经入了幻境中。
“看来这些时日,师姐又精进了。”
“果真是天之骄子,这等机缘,我们怕是一辈子也难得遇上。”
两个人说了几句就离开了,生怕再叫燕理发现。
才出来,就看见许慈躲在不远处往这里张望。
“许慈师妹,师姐燕理仙君已经吩咐过我等,任何人不能无故在此逗留。”
许慈本以为他们会像以往一般对她视而不见,这下被戳穿,也就懒得躲了。
听了这话,她哪里在意,“你们何曾见过我,快告诉我,穆如风是不是来了这里,他现在在哪里?”
两个弟子拦在她面前,“师妹,请回。”
见他们这样的神色,许慈整个人都有些不好,指着自己“我?”
两个弟子点点头,“不错,许慈师妹,正是你。”
许慈在天剑派可是人见人怕的小霸王,哪里在意他们,一把将两人推开就想往里走。
“你们就当看不见我就是。”
“你们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来过。”
穆如风的人情她怎么都是要还的,现在穆如风在这里受苦,她如何能袖手旁观。
只是不知道师姐怎么想的,穆如风还没正经跟着学习过呢,怎么一下子就带到这里来。
正想着,身前突然多了一把剑将她拦住了。
看着这熟悉的剑,许慈几乎无语。
墨冲走上前,“许慈师妹走吧。”
许慈死了心,一脸无语的转过身,两个弟子也走了过来,“许慈师妹,得罪了,只是燕理仙君已经明确吩咐我们,不许任何人进去。”
许慈翻了个白眼,认命的走到霉墨冲旁边,“又去?”
墨冲哼了一声。
“多少天?”
墨韵正色道“十天。”
一听到这么长时间,许慈就炸了。
“十天!我以前从来没有被关这么久过。”
“我还没进去呢!”
可是她这话对上墨冲墨韵不过是废话罢了。
许慈见得最多的,就是他们兄弟二人。
心里早骂了他们几百遍,可是对上他们油盐不进的模样还是恨得牙痒痒。
师姐真是她的克星。
墨冲墨韵兄弟俩视师姐如天神一般,从她得罪过师姐之后,这兄弟俩就跟眼睛长在了她身上一样。
打碎了朝露峰峰主的瓶子,关了两天。
才出来,就因为她踩了百草峰的药田,后脚就把她关了五天。
前前后后折腾了十天,要不是司法堂堂主见了她就头疼,把她悄悄放了,她估计要在里面待个一年半载的。
墨韵早知道她要耍什么手段,手中的缚仙索就自觉抬起了身子。
许慈再多的话,对上这根绳子,都咽回了肚子里。
缚仙索不是一般弟子能拿到的,看来这次她着实是运气不好。
“……七天吧。”
许慈眼巴巴的看着墨冲,“师兄,七天吧,师姐教了我几招,我还要跟她说一说呢。”
墨冲的视线看了过来。
许慈:……就知道,提师姐准没错。
可是还是好气哦。
“真的,这个事赤羽峰的师叔都知道。”
墨冲犹豫了,看向墨韵,“师兄?”
三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眼看着司法堂越来越近了,许慈一咬牙,还是拿出了杀手锏,“五天!师姐之前送了我许多丹药,我白送你们。”
墨韵的目光噌的一下看了过来。
许慈:……
“那药瓶上的画可是师姐亲手绘的。”
“好,五天。”
墨冲等不到兄长的回答,立马就应了。
许慈松了口气,十天,十天大选都结束了,那些师弟出去晃两圈就知道她什么德行了,她哪里还有机会去拐一个脸好看身材又好的师弟来。
不行,以后得多去师姐那里淘弄一些东西来。
那些剑修,银钱如粪土,灵石如石子,偏偏对师姐,凡是沾了边的,恨不得供奉起来。
“果真是师姐亲手所绘?”
许慈悠然跟着他们,“自然,我许慈这点信用还是有的。”
“那可是师姐第一次在这小药瓶上绘画呢。”
“不过我可只有两个,一只绘着竹枝,一只绘着梅花。”
许慈看了看两人,“你们可自己商量好。”
墨冲看向兄长,“我都可以。”
既然是师姐画的,自然是样样都好。
两个人很默契的分了,许慈啧啧称赞,“你们这么喜欢我师姐啊,怎么当初不去拜在师叔门下。”
墨冲也有些失落,“哪里那样容易,我们的修为,如何配进赤羽峰。”
许慈摇摇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有志者,事竟成,你们堂堂正正的修行,如何不配。”
“不过,你们也是运气不好,要是你们这次来,说不定你们就能去赤羽峰呢,而且还是师姐亲自带呢。”
这段时间,除了大选之外,最热的话题就是云展了。
温情在天剑派,爱慕者数不胜数,如今她亲自选了一个小师弟,不知多少人惆怅的睡不着。
一边惆怅一边打探云展的消息,听说是个普通资质,个个都是咬碎了牙。
这段时间,那比武场热闹得很呢。
“你们要是晚点过去,说不定还能碰上师姐呢。”
墨冲将她送进石洞中,一边锁门一边问话,“师姐有要事要办。”
许慈也是无聊,突然想到一个不怎么好的想法。
可这个想法叫她又担心又刺激。
她悄悄冲墨冲招招手,“你喜欢师姐吧?”
这话说完,她就看见墨冲的脸一下就红了。
一直板着的脸竟有些许羞怯。
“我只是仰慕师姐罢了。”
许慈才懒得去管什么喜欢和仰慕有什么区别呢。
“你知道,我可是师姐带了好几年的。”
至于怎么带,那就不提了。
“我不仅了解师姐,而且我们还同是女子,我教你追求师姐怎么样?”
“咳咳咳咳……”
许慈连忙退了几步,“你可别是有病吧。”
墨冲咳完了,脸上通红一片。
“你……!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你别嚷嚷啊。”
许慈连忙左右看看,可她被关进了石洞,哪里看得见外面。
墨冲也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已经离开的兄长。
“你要是不想追求师姐,那我教别人去了。”
许慈压低声音,见他迟疑了,这次满意。
“我教你怎么追女子,你以后少管我。”
“不许天天盯着我。”
墨冲看了她好一会,“那你不许再惹师姐生气。”
许慈挂上假笑,“你看我敢吗?”
师姐可不是那些想哄着她玩儿的师姐们,动起手来是真敢动手啊。
在她爹爹心里,师姐可比她重要多了。
墨冲这才稍微向她走近了些,“不许教别人,更不许你拿着师姐的东西四处送人。”
“那好说,我都送给你行不行?”
“但是你也不准天天盯着我了。”
墨冲犹豫着点点头。
许慈这才满意的向他招招手。
“来,我教你……”
他们这边凑到一起,那边的云展却是不好过。
温情进来时,云展依旧紧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好似在忍受痛苦一般。
她走到他身边,将他拎到一旁,伸手在他额间点了点。
沉浸在被修为尽毁的痛苦中的云展感觉周身被一股暖意包围。
那些让他痛苦的往事也没慢慢化作尘烟消散在眼前。
他慢慢睁开眼,入目就是女子冷纯澈清的眉眼。
“师姐?”
温情慢慢扶起他,将一颗丹药递到他嘴边,“好些了吗?”
云展点点头,“谢谢师姐云展好多了。”
温情这才起身。
见她要走,云展下意识伸手将她拉住了。
“师姐,我有话要跟你说。”
温情疑惑的看着他,云展捏紧了拳头,还是垂下眼眸不看她。
“其实,云展欺骗了您。”
“我不是师叔替你选中的人。”
“我是自己偷偷混了进去。”
“师姐,我是青城人。”
云展本不想将这样的事说出来。
可是他不想欺骗师姐,那种好似小偷一般,偷来的机会,仿佛一块石头,压在他心里。
每天都在担心自己是否会被发现,被发现之后他又要如何。
“师姐,我的确是爬到望凡台的。”
可他却是偷偷用了禁药让他的修为一日精进许多,才让他堪堪爬上了望凡台,才让温情有机会看到他。
他本是青城云家的人。
也是云家的嫡子,原本是的。
云家也是修仙世家,虽然不必其他大族却也还尚可。
他上有父母宠爱他,下有仆人侍奉他。
本该是同其他人一样,每日混一混,若是有了机缘,也可按部就班来到天剑派。
可是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他的叔父从本家过来,住进了云家,父亲一心真诚相待。
可是他的叔父却是狼子野心,内外勾结,杀害了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不甘受辱自尽而亡。
而他,一身的修为被散尽,差点死在那里。
幸亏被昔日相识的一位高人路过,将他送到了天剑派山下,还给了他一颗丹药。
“师姐,我并非有意欺瞒您。”
“我只是……”
温情无法拍拍他的肩膀,目光柔和,“我知道。”
云展原本心中预想了许多,预想到她会生气,也许会冷漠的叫他滚回去。
也许会怜悯的看着他。
没想到只有短短三个字。
她毫不意外,一丝惊讶都没有。
仿佛就等着他自愿说出来的一天。
“师姐,谢谢您。”
温情轻轻笑了笑。
“回去吧。”
云展点点头,起身走到了她身边。
“师姐,我也会和师姐一样厉害吗?”
温情坦言道“当然。”
“云展,你很好。”
这话云展听了很多遍。
每一次都让他难过又高兴。
他从来没有什么大志向。
成仙与否,从不是他的野心。
青城山他就已经知足了。
可现在,他有一丝开心,他很开心认识师姐。
“师姐,你们要小心那个人。”
温情微微侧头,“谁?”
“当初在望凡台出言不逊的弟子,付绍云。”
温情停住脚步,“为什么这样说?”
云展不知如何跟她解释。
可他又觉得,师姐应该是能够理解的。
“师姐,我很早就见过他。”
云展喜欢出去玩,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他就已经见过这个付绍云。
那时付绍云还不是现在这样,他还是一个读书人,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带着凡人独有的气质。
谈笑间,总是内敛又温和的。
云展那时还和他结伴赶了几天的路。
可那天在山下,付绍云是完全不理会他的。
云展自知以后落魄了,可是到底是觉得奇怪。
以他所见,付绍云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也不是修仙的体质,更不要说根本不具备修仙的能力。
可那一次山下相逢,付绍云不仅不认识他一般。
神情倨傲,气质大变,待人也大不相同。
还有那一身他都望尘莫及的修为。
“你确定是他吗?”
云展顿了顿,“如果世上真的有人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一模一样,受的伤也一模一样,胎记一模一样,那么,可能是云展认错了。”
可是并不会有这样的存在。
何况,付绍云并不是修仙界的人,没有谁有道理去冒充他。
温情低头沉思片刻。
“云展,如果让你见一面,你还会认出他吗?”
云展点点头,“可以,我同他一起待过几日,为他疗过伤。”
如果连身上的伤口都一样的话,那他就是付绍云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