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像?”苏烟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果然看见一尊半人高的羊脂玉美人像。八◆??一■中文网▼
这两日来去匆匆,今日又忙又乱,她确实还没注意到这屋子里有这么一尊栩栩如生的美人像,走过去细细打量,神态,韵味,样貌宛然是另一个活生生的苏烟。
“这是新姑——夜邑王送给小姐的定亲信物。”想到苏烟已经失忆,柳绿解释道。
的确是个好东西,足以拿来给漠安炫耀一阵子了。
想到漠安,苏烟神色黯然。明晚便是月圆之夜了,也不知道他的同命之体有着落了没。
“春红,打水来,柳绿,给我把妆卸了。”苏烟淡淡吩咐完,又懒洋洋的坐回到青铜镜前。
柳绿轻轻解开髻,青丝如瀑布一般流泄下来。
苏烟闭上眼睛,认由柳绿和打水回来的春红轻轻摆弄着自己的秀和面颊。
温热的水流滑过细嫩的皮肤,有一种玫瑰花的淡淡香味。
梳洗完毕,苏烟玉手捂住香唇,懒洋洋的打个哈欠,道:“我困了,你们下去吧,晚膳之前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我,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两人面露难色。
苏烟笑道:“担心什么,我现在已是自由之身,又失忆了,无牵无挂,怎可能还想不开呢!你们要是实在不放心,隔一半个时辰悄悄进来瞧瞧也行,只是手脚千万轻点,吵了小姐我睡觉就别怪我克扣你们的月例银子!”
二人这才放心走了出去。
苏烟上床,放下床幔,拉开一床薄薄的锦被,面壁而卧。
漠安在郡马府探出墙外的枝头上采了一朵不起眼的红色小花,七拐八绕,翻进荣华巷巷尾一处雅致的别苑里。
里面的侍女仆人,甚至苑外的门子,身上穿的,腰间佩的,没有一样与红色有关。就连花园里的牡丹,,月季,茶花,水仙,桂花,菊花,荷花池里的荷花,到了这里,竟然都经过精心培育,黑白黄绿橙蓝紫青,五颜六色,百卉争艳,却独独没有红色。
这让漠安手中的本不娇艳的红色小花显得分外突兀。他心内长叹一声,慢慢走上了鬼斧神工洋溢着天籁之音的九曲回廊。
长廊的尽头是一个抚琴的水绿色流仙裙女子的背影,一袭青丝一半用一根双蝶戏舞簪简单的捖起一半,另一半如如瀑布般的流泄下来,直至不盈一握的腰迹,低吟浅唱,玉指轻弹。
前面不远处,一个白衣飘飘的翩翩公子正在凌风舞剑。只见他——飞剑眉似挑满腹才华,桃花眼若含三世深情,一身白衣,三分儒雅,三分风流,三分温情,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二人琴剑相和,眉眼传情,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八一?中▼文★▲网●
兴致正浓的陌如玉看着司徒今今身后凭栏而立手拿红色花朵的漠安,长剑回鞘,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陌如玉如释重负,长剑落地,倒地气绝。
天籁之音戛然而止。
“来人啊,快来人啊!”司徒今今花容失色,方寸大乱。
很快从四面八方跑进来一伙人,七手八脚将他抬进屋子,安置在床上。
漠安跟进去,屋子里薰香缭绕。他坐在床头,看着陌如玉安静的脸庞,想起二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因为接二连三有人被吸干了精血变成干尸而死,当时的会京城,人心惶惶,人人自危,道是有老鼠精出没。道符,桃木剑,八卦仪,等各类避邪之物,一度有价无市。一入了夜,家家户户门大门紧闭,向来繁华不眠的夜市,亦是十分萧落。
就连那些前来捉妖的道士,第二日都是以同样的死相被现在大街上。
举族逃难的陌如玉一族路过京城西郊的乱葬岗时,不幸闯进了老鼠精的老巢,被老鼠精捉进了古墓。
片刻之后,漠安为万阴圣露,四处搜集至阴之地的夜露途径这里,恰好见几十只野狼嗷叫着,眼中闪着幽绿的光,一步步逼近乱葬岗上堆成小山的尸体。
“哥哥,救救我!”漠安听到一声虚弱而稚嫩的求救声。
顺声望去,尸体堆里爬出一个瑟瑟抖的小小身影,受了重伤,脸色苍白,,鲜血浸透了白色的衣服。这便是幼年的陌如玉,之前打斗时,娘亲和姊姊拼死掩护,将他埋在尸体堆里,才幸免于难。
“嗷——”漠安一声长嗥。千年狼王的威慑之下,那些野狼瞬间整整齐齐乖乖的跪在地上。
漠安走近那小男孩。“你看的见我?”为了方便行事,他记得自己隐了身。
“嗯。”男孩虚弱的点点头,问道:“哥哥,你是狼妖吗?”
漠安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算是默认。
“嗯。哥哥救了我,是好妖。”小男孩扑闪着漂亮的大眼睛,认真说道。
漠安摇头一笑,不置可否。
“哥哥,你救救救我的族人,他们被老鼠精捉去了!”小男孩恳求道。
“我是妖,妖有妖规,我怎可能为了救人去得罪别的妖。你走吧,它们不敢伤害你。”漠安指着臣服在地上的狼群说着,转身离去。??八一中▼?文网?虽然他不齿于老鼠精吸人精血以助修为的恶行,但毕竟,他们才是同类。
“爹爹说如果有人心甘情愿拿自己的命和妖做交换,妖会答应他的一切条件。是吗?”小男孩喊道。
“我还不至于那么卑劣。你回去吧。”漠安头也不回的说道。
“我以青鸾族后裔的血起誓,我心甘情愿将命交给狼妖哥哥!”那男孩扯哑了嗓子喊道。
青鸾后裔的血誓——漠安大惊失色,只觉得一股奇怪的力量流进了自己的七经八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再看看那小男孩,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
“以一己之身救整个族人,果然是神的后裔。”漠安叹道,内心惊叹于这小小孩童的勇气。”血誓已成,你可知道,一旦他们得救,你就会马上死去。”
“若是我一个人的死能换回整个族人的生,那也值了。”小小人儿虚弱的笑笑,一副与年龄不符的大义凛然,又急急催促道:“哥哥,你要是再不去,他们都要变成干尸了!”
话音未落,漠安已经化作一道白烟潜进了坟底。
当漠安一身鲜血带着青鸾族族人破墓而出时,陌如玉小小的身子正吃力的从死人堆里抛出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的尸体。
漠安半跪下去,伸手一摸,她们早已冰凉。
“哥哥,我死之后,把我和我娘亲还有姐姐埋在一起。”陌如玉说完,昏昏睡去。
青鸾族的族人们流出了滚滚热泪。
漠安是妖,妖没有眼泪,可纵然是冷傲的千年狼王,此刻也终于为之动容。
他默默起身,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黑玉瓶,踩着月光,走到不远处的野槐树旁采下一滴闪着寒光的露水,最后,幻出一把冰蓝色的小刀割破手指,将一滴妖血滴入玉瓶。
万阴圣露已成。漠安苦笑,一百年来,他跋山涉水披星戴月搜集这起死回生延年益寿的万阴圣露,原来就是为了在它生成之日派上用场。
他走过来,蹲下身抱着陌如玉,将玉瓶中的血露喂进陌如玉口中。
陌如玉缓缓睁开双眸,
只见漠安摊开手,一朵红色的花朵从树上飞起旋转着飞到他手中,说道:“阴赤花为信,当我来找你之日,才是我要你的命之时。”
说完,飘然离去。
……
今日漠安手中的红花,正是阴赤花。在两个多月以前,他一直以为阴赤花索命之言只是留给陌如玉的一句空话。
漠安闭上眼,叹口气,轻轻附身上去。
陌如玉缓缓睁开眼睛。
……
抽了身,漓潇偷偷溜出府,晃悠在车水马龙的荣华街上。为避免有什么意外,出门前她在苏烟掌心里放了一根狐狸毛,好随时掌握屋内动态。
街上男女,形形色色,贫贱富贵,善恶美丑,无所不有。大大小小的摊贩们吆喝着,卖混沌的,卖云吞面的,卖馒头的,卖包子的,卖空心菜的,卖新鲜果蔬的,卖糖葫芦的,卖糖人的,还有街边各式各样的商铺,一个个都在向她招手。
很快,她也可以用人的眼睛、人的味蕾去感受人世间的一切了。想到这里,漓潇眯着眼睛笑了。
正得意着,一不留神,被一个算命的年轻道士逮了个正着。
漠安说,道士没一个是好东西。
猫抓老鼠,道士捉妖,自古而然。
漓潇习惯性的想逃。却被他拽住衣角,死活要算上一卦。
她点头,笑靥如花,坐在他卦摊前的小杌子上。不过是个拿幌子骗钱的。反正也闲着无聊,何不和他消遣消遣。
道士一愣,眼神有瞬间的闪烁。
漓潇内心一阵鄙弃。凡夫俗子而已,什么修道之人,什么六相皆空,到头来还不是被美色所惑。
那道士将六枚铜钱掷在地上,细细观看着卦相,又锁着剑眉,难以置信的摇摇头。接着又要求看苏烟的手相。
果然是个骗子。
漓潇款款将手给他,他白净的面皮上浮上一抹浅浅的霞霏。为免唐突,他在手上放了一块白色的手帕,才将她的手放于掌中,仔细研究起来。
这一细节让漓潇对他心生好感。可这并不影响她对他是个骗子的判断。
道士的眉头锁得更深了,继续摇摇头,满脸不忍的看着她。
“姑娘,你没害过人。”他盯着她缓缓道。
“呵呵。”她敷衍一笑。
“可你死劫将至。虽有救星,但福祸难料。”
这下换她惊诧了。他的话,模棱两可,是命算子惯用的伎俩,却实实戳到了我的心坎。
“胡说八道!”她嗔笑道,丢下一锭银子,起身欲离开。又被他一把拉住。
人来人往中一个俊道士拽着一个漂亮的女人拉拉扯扯,瞬间引来了不少围观的看客。
漓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放开手,红着脸道:“可我有法子补救。”
她只好又坐下。也罢,看他还能胡诌些什么。
“好吧,多少银子?”漓潇淡淡问道。
“不要银子,只要你一件贴身之物。”他咬着牙道。
众人一阵哄笑。看来这道士不是想骗钱,而是想泡妞。
人群中有人起哄道:“我说道士,看你风华正茂,姑娘又年轻貌美,何不干脆让她以身相许?”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你们!”他有些愠怒。
漓潇“扑哧”一笑,抽身离开。刚走了几步,便听见他的喊声——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众人七嘴八舌笑得更厉害了,这是在**裸的约会吗?
离她很近的一个桃花眼锦衣华服的公子抱臂调侃道:“道士,要约会也得定个地点嘛!”
看客们笑得更欢了。漓潇的身子却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莫非,他真的有些道行?
见她停下了,那道士又道:“姑娘,我只是想救你!”
漓潇解下腰间的寒玉玉佩,准确无误的扔给他,他很有默契的接在手里。漠安说过那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但愿你说话算话!”漓潇说着,继续向前走去。
但她没能走多远,因为有人挡住了去路。
是方才那个桃花眼的俏公子,身后随着几个侍从。
“美人,跟他还不如跟我呢,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天天快活!”那公子轻佻的笑着。
轻佻放荡,不自量力。漓潇心头闪过这样八颗字,暗下决心要好好整治这个色胆包天的人,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明目张胆调戏良家妇女。
一辆华丽的马车驶过,看着骄子里一身紫衣面色沉重的男子,漓潇计上心头。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诚意了!”她妩媚的笑着,学着苏府小姐的音调莺声燕语。
那马车悄悄停下,似乎也凑起了热闹。
棋子就位了。
“有意思,我喜欢!”桃花眼果然着了套。
硬是挤出几分小儿女的羞涩,漓潇低头浅笑,还不忘适时的抛一个媚眼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