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抬头隔着雪幕眯眼细细打量着,这白衣男子身姿挺拔,微微一笑,俊脸上还挂着一双梨涡儿,真是谪仙般的人物,而那着红衣的男子,她还从未见过哪个男人能把红衣穿的如此妖娆风流,目光流转着,眼神越发炽热起来。此时的她认为这两位就是王母娘娘坐下那发着光带着热的仙童也不为过啊。多年之后,无忧每每思及自己初识二人的想法,都想自戳双目,色令智昏!
这二人也不知偷看了多久,自己刚刚的话被听去了几分,无忧回过神来,耳尖不住有些微微发红。
她是不怕的,被人叫了十多年的女登徒子,面皮早就似铜墙般厚了,只是莫吓到了两位俊俏的小相公才好。
无忧顿了顿喉咙,柔声说到:“两位公子瞧着面生,是初次来这北疆吗?”
这小女子仅穿寝衣被外男看了却不羞却,反而大大方方的讲起话,早就听闻这北疆民风开放,颜济越发觉着眼前这北疆女人有趣起来,便调笑道:“是初次来,刚在房中吃酒,听姑娘报的菜名甚觉美味,打开窗才发现在下耳拙了,这不仅菜名美,雪中佳人更是妙啊。”
无忧眨巴了下眼,琢磨着颜济的话,她觉着她好像被眼前这红衣狐狸男调戏了。这边城多久没出了这等人物了?上一个好像还是郡守家的大公子沈肆。
那年她刚满十一岁,名气初显,边城中模样稍出挑的小相公大老远听着无忧来了,均是提起脚就跑,唯恨爹娘少生了条腿。
这沈大公子当年也不过十三四岁,在书院中念着学,见同窗们被个小丫头吓成了这等样子,深觉伤了读书人的脸面,便以读书人自居,势必要教训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沈大公子的话不过半日就传进了无忧的耳朵里,无忧高兴的一蹦脚,苏念曾告诉过她民不与狗官斗,如此这般她才没找上沈大公子,没成想今日他便送上手了。无忧手中的酒也不沽了,甩着大脚片儿直奔书院而去。
那沈大公子正巧下学被无忧堵在了院门口,见无忧来了,他便端起了读书人的架子,势必要教训无忧一番。无忧瞧着也不恼,笑嘻嘻的听,顺手摸了摸沈肆的俊脸,这沈大公子的脸软软的,滑溜溜,好摸的很哩。
少年人及好面子,当众被摸了脸哪有不恼的,更何况是嚣张跋扈久了的沈肆,当即便用力推了无忧。
虽说是读书人,也毕竟是个儿郎,手上的个把子力气还是有的,盛怒之下的奋力一推,瘦弱的小姑娘便只能脆生生的跪趴在了门前的青石板上
无忧觉得疼及了,柔嫩的小手已是破了皮,棉裙下的膝盖估计也都青紫了。她眼中包着一捧泪抬眸望着沈肆,她只想和俊俏小哥哥们玩耍罢了,他作甚要推她。
无忧倔强着小嘴,抬起袖口抹掉那欲落不落,半含着的泪珠儿,爬起了身,随手一招双猴探月,抓上了沈肆的绸裤
寒风萧萧,孤鸟瑟瑟。。。
众目睽睽下,沈肆哇的哭出了声,顾不得抓起绸裤,飞也似的逃走了,待众人从目瞪口呆中回过味儿时,脑中似乎只记下了那白花花,肥厚的两坨肉,一颠一颠的在风中颤抖着。
自此,无忧的名声更是远上一层楼。
无忧又眨巴了下眼回过神,嘴角的弧度笑得更是灿烂,道:“北疆的吃食略简单了些,公子初来,也定是吃不惯得,”
又顿了顿,“不知公子来此是小居还是常住呢?”
颜济听着这小娘子讲话慢条斯理,倒不粗鄙,提起了聊兴:“我来此任职,是要常驻的。”
很好,是要常驻,无忧更是来了精神,“公子高就何处?”
颜济张口欲要回答,忽觉小腿一疼,低头瞧,一只硕大的脚印在赤红短打上甚是明显,这腿怕是要青了。
“我兄弟说话向来直白,叨扰到姑娘了。”宋燎恩抬眸紧盯着无忧,低沉着说。
瞧瞧人家这谪仙似的男子,讲的话也跟带着仙气儿似的,中听的很啊,“不怪不怪,”无忧摇着小手道,
“这位白衣公子倒是面善的很,今日太晚了,等明日来忧娘的酒肆里,忧娘做桌关内饭菜款待两位公子。”
宋燎恩冷声道:“夜深了,姑娘请自便。”言罢,砰的一声关了窗,提步绕过颜济坐回圈椅上,拿出随身带着的银枪,用软布细细的擦拭。
颜济抚着酸痛的小腿:“好容易寻着个有趣儿的解闷,你倒是怎么了?”
这纨绔还真当刚刚的女人是那京中瘦马花魁了,宋燎恩凤眸微抬,薄唇轻抿,笑道:“今夜有正事,安顿了下来你再随着性子。”
颜济想着也是,这北疆来日方长的,眼下会突厥人才是正经,便瘸着腿,挪步回了房。
院中,无忧抬头瞧着关上的窗扇,咂巴着嘴想,“这谪仙居然是来北疆常驻的外官,真是太好了。也不知这外放的官俸禄是多少,若这小相公没有她的进项高也就会略简单些。明日她去寻大哥帮忙打听打听这谪仙的消息,她还真是一个人太孤单了,想有个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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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近丑时,这场雪方才渐渐停歇
整座城静悄悄的,天已入了后夜,众人早就进了梦。客栈内透过窗的灯影儿映在了街中的厚雪上,烛光明灭,摇曳不定。巷子深处,不知谁家的老狗汪汪的叫着,狗叫声在这寒夜中传出了老远。
城楼上燃着的火盆噼啪作响,宝根蹙着眉,倒抽口冷气,抬手揉着肚皮,许是受了凉,少年人这肚子越发疼起来。“曹大哥,你替我值会岗,我这肚子怪疼得荒”,曹顺笑骂道:“不顶事儿的瓜蛋子,去吧,莫要走要了。”
“成,等明日领了月钱我请哥哥去城中吃上一桌酒。”
曹顺又笑骂了句,“泥鳅似的兔崽子。”
这才方得了令,抬脚钻进了不远处的干草稞中,疏解开来。
“嘚嘚”此起彼伏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向城门席卷而来,曹顺听着这马蹄音不觉纂紧了手,不对,这不是北疆军的战马,北疆军的战马和兵士均是披着战甲的。来者马声行的慌乱,没有章法,也并无战甲的刮蹭,这是突厥兵啊!
“快敲惊鼓,快,快,放信号给北疆军,突厥人来袭了!”曹顺惊叫着,声音早已变了腔调。
城楼中休憩着的卫兵被这一声吼惊得跌坐在了地上,手脚并用慌张着从地上哆哆嗦嗦爬起来,抡圆了鼓锤。“咚咚咚”的惊鼓声打破了静谧的深夜。
传闻这突厥人可是会吃人心肝的野兽啊!
曹顺命守城的兵士们扛起一早就备下的圆木,众人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死死抵住了城门,唯盼着北疆军的支援快一些。
城中
睡梦中的无忧被这此起彼伏的鼓声惊醒,她躺在炕上听着街道外传来的种种开门响。熟睡中被惊醒的众人不明发生了什么,均手持着灯盏,身披着件外袍,探头向街上查看着。“咚咚咚”的惊鼓声更加密集了,有那经历过突厥夜袭的老人儿似是明白了过来,蓦然惊大了嘴巴,
“突厥人来啦!”人群中不知是谁吼了一句,众人这才从半梦中彻底惊醒,天啊!这突厥兵来杀人了啊!!
彼时,小儿的哭声,女人的惊叫声,野狗的吼吠声,在城中四散开来。
无忧忽地坐正了身子,空了一瞬的脑子定了下来。她快步下炕穿鞋,找了件厚实的棉衣穿在身上,寻来银钱拿块布胡乱的裹了塞进怀中,快步走进灶房,挖了锅底灰涂满整张脸又在怀里揣了几块糕点,这才稍稍安下心来。无忧之前便常听人讲这突厥人,不仅杀人越货,更是喜欢抢年轻女人,每次突厥来袭,被抢走亵玩的女人更是不在少数,她紧张的搓了搓手。
街上乱哄哄的,一时摸不准情况的无忧不敢贸然上街,她拿了灶上的菜刀紧紧握在手中,抬脚走到边门上悄悄听着音儿,思虑着若是这城破了,她又该如何迅速脱身。
宋燎恩抬手刮着盖碗中的茶叶末,茶于水中浮浮沉沉,房中遍布着淡淡的茶香。
街上的哭喊声更甚了,可这于他而言还不够,北疆军未动。
宋燎恩此次来北疆,明面上是升迁实则是削权,自十几岁从军以来,他的势力均是集中在江南蜀中等富饶之地,显有涉及戍边军的。皇帝此次封了他这戍边大将军的称号,又散了他手下追随多年的心腹大将,颜济若不是尚书之子,恐怕这狗皇帝也不会轻易饶过他。北疆形势难辨,如今手上又仅剩下三千亲兵,天高路远的,无论是借突厥人之手亦或军中的细作了结了他与颜济的命,均非绝难之事。思及至此,宋燎恩嘴角微提,两只梨涡显于唇边,这皇帝筹谋了多年,战事安定后便放他入疆,他若不做出些事儿来,当真是愧对了这皇帝的一番筹谋啊。
略显陈旧的门板发出刺耳的哀鸣,门被从外侧猛然推开。颜济身挎重剑快步走入房内,青白的面庞因兴奋而聚起一团潮红,“突厥人要破城了!”一双星眸中闪动着近乎妖异的神采,
“不急,北疆军还未动,”宋燎恩将手中的茶递给颜济,颜济抬头饮了一口茶水,略压了压心中的燥热。
“突厥是小,借他刺探出北疆军中形式才是正事。”宋燎恩喝了口清水,按下略显暗哑的音色。
这城中守军的实力,入城时匆匆一瞥不过尔尔,这边城,要快些破才是正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