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叔!容叔醒了!”
一旁的夏海惊喜开口。
除了唐安菱和阿善外,房中其他人皆围了过去。
“容……容阳!”纪叔眼睛虽然看不见,却是准确得知道容阳在什么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种天气去为我采药……”纪叔的声音满是自责。
原来这位容阳容郎中是为了给纪叔采药吗?
所以才会在这种雨天失足摔下山?
这两人是何等深厚的交情啊。
纪叔虽眼睛看不见,但五官硬朗,连带着一身的气质都很刚毅。
而容郎中虽受了重伤,面无血色,却依旧能在眉眼间看出那是一个性情温和的人。
若是曾经,唐安菱可能会在心里八卦一下两人的关系,但是眼下这种氛围她自是没有这个心情。
心中叹了口气,虽她只是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但也能料到,余生,这位纪叔恐怕都要活在愧疚中了。
药柜上有不少瓷瓶和纸包,但都没有标注,唐安菱开始一个一个拿起来嗅。
原主唐绥似乎精通各种药材,她每嗅到一种药,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药的名称,以及功效。
这间看似不起眼的木屋内,藏药的种类,丰富到令人意外。
只是药房中大部分的药材都常用于治疗眼疾。
看来在容郎中出事前,他一直在替纪叔医治眼睛。
一番找寻,唐安菱终于寻到一些止血药。
但心里清楚,这些都只是在做无用功。
转身,唐安菱却是脚步顿在那里。
因为眼下的情形她实不该去打扰。
床上的容郎中脸白如纸,已经隐隐透着一股灰败死气。
但却依旧在咬牙慢慢开口。
此时容郎中在拼着最后一口气力在交待遗言。
这种时候,她手中的止血药只是徒劳,若是上前打扰,相反会打断容郎中想说的话。
“老纪,不……不要……自责,我……我从……从未放弃……只,只有……你的眼睛……恢复,才……才能……寻……寻到”
后面的话容郎中未说出口,大口的血自嘴里涌出,浇灭了他后面的话语。
纪叔却是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
他声音微颤,却带着一股誓言般地郑重。
“好,我不自责,我答应你,不管十年,还是二十年,三十年,我纪从丰只要还活着,便必不放弃。”
他的誓言让容郎中扯出一个虚弱苍白的笑容,但下一秒,巨大的痛楚让这位眉目都透着温和的男人,疼得全身都蜷缩起来。
大口的鲜血再一次从容郎中嘴角涌出,房内的人,除了看不见的纪叔,都不忍地将脸别开。
夏海脸上满是泪,他回头看着唐安菱,眼中满是哀求:“唐姑娘,请救救容郎中。”
唐安菱却是放下手中的止血药,没开口径直走到容郎中身边。
她自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
瓷瓶里仅有一粒药,却不是什么能救人性命的灵丹妙药,而是毒药。
这药是当初她从龙岭村里带出来的,韩郎中给这药取名为极乐散。
药如其名,服下此药的人会在临死之前,恍若去了极乐世界。
非但没有痛苦,还会带着极度的愉悦死去。
这颗极乐散,是唐安菱问韩郎中要来给自己准备的。
她虽乐观,也很想长命百岁。
但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以后万一遭遇她忍受不了的状况倒是可以一粒药下去,一了百了。
浑身脏器破裂,多处骨折,便是容郎中没有喊痛,但也可以想像得出,眼下的他正在忍受着何等的痛苦。
这巨大的痛疼会一直折磨着容郎中,直到他死的那一刻。
“纪叔,我这里有一粒药,可以让容郎中不用这么痛苦。”
纪叔神情一怔,显然已经明白唐安菱话中的意思。
明明并未过多久,但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般长。
纪叔的身子在颤栗,手也不受控地哆嗦起来。
但他终于还是慢慢自床边退开,给唐安菱留出空间。
这是他无声的答案。
纪叔离开的步伐有些飘忽。
唐安菱感同深受的也觉得心中无比酸涩。
她拿出极乐散,正准备给容郎中喂服下去时,却是看见面色灰败的容郎中突然目光直愣愣得盯着她身后。
她身后站着的是阿善,房中除了看不见的纪叔外,权三和夏海已经悲戚转过身。
容郎中在看阿善?
唐安菱看见有奇异的光泽,突然自容朗中那已经失了生机的眼眸中浮起,连着他整个人都似乎恢复了几分生机。
这是回光返照吗?
唐安菱刚这样想,便看见容郎中突然笑了。
面带死气的脸上,浮起的笑容中竟是带着激动和欣喜。
像是饱含遗憾的人在临死之前,终于了结心愿。
容朗中这是对着阿善出现了幻觉吗?
内脏破裂,筋骨尽断的人这一刻没有流露半分痛苦,倒像是陷入极大的愉悦当中。
若不是极乐散还握在她手中,唐安菱都要怀疑刚才她已经在恍惚间给他喂服下去了。
她转头去看阿善,竟是惊讶的发现,阿善在皱眉看着容郎中。
他的眼中流露着一丝困惑,像是不懂容朗中为何如此看她。
一瞬间,唐安菱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出现了幻觉。
她还是第一次在阿善的脸上看到别的神情。
容郎中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张嘴想说什么,但一张口血又自口中涌出。
“殿……下呀……”
这三个字很模糊,也只有离得近的唐安菱听到,而且也不确定自己听得对不对。
这半句话后,容郎中眼中的神采渐渐溃散,最终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走得极欣慰,甚至嘴角还流露着淡淡笑意。
不像是死,倒像是陷入了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美梦中。
唐安菱心里很难过,明明容郎中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初见的陌生人。
“纪大叔,容郎中,他……去了。”
纪叔闻讯,身子一个趔趄,还是夏海眼急手快得扶住了他。
他突然惊呼,“纪叔,你的眼睛……”
纪叔眼睛上的绷带,有殷红的血往外渗出。
这是……血泪?
而面对夏海的惊呼,纪叔没有反应,整个人像是失了灵魂一般。八壹中文網
外面突然传来脚叔声,是先前想去寻郎中的李泽终于被庄远寻了回来。
李泽满身的泥浆,腿上还有血,看似子像是摔了一跤。
而庄远的衣服也好不到哪里去。
房中的氛围已经让赶回来的二人明白发生了什么。
李泽扑通一下跪在了床前。
唐安菱知道这种时候,她这种外人还是应该避开的好。
“阿善,我们先出去。”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却是较先前小了许多。
唐安菱仰头看着天际,直到心里稍稍平静下来,才转头看向阿善。
“阿善,如今的你恢复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