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期而至。
这段时日因太子回归,皇上与皇后高兴,宫里时不时便会举办一场宴席。
而白日各种想结交太子的官员多到数不胜数,也是想着办法邀请拓跋睿。
这也是为什么拓跋枫会所以选择晚上进宫。
其一是因为夜晚更容易藏匿,最重要的是只有这个时候,拓跋睿才能从诸多繁杂之事中抽身,呆在自己的太子府中。
拓跋枫和拓跋睿都是在皇后膝下长大,感情与别的皇子不一般,会大晚上带着佳酿来看太子并不会引人生疑。
而混在拓跋枫身后抱酒坛小太监中,同样一身太监服的唐安菱更是不会引人注意。
为免意外,唐安菱始终低着头,也不去打量这座她第一次进来的皇宫。
一路倒是平安无事,可是眼看到了太子府门口,却是正巧遇上了皇后苏安荷。
苏皇后看似应该是刚从太子府出来。
拓跋睿是她唯一的儿子,亲生儿子失踪十年,眼下重新归来,这让让保养得益的苏皇后看着更加容光焕发。
一想到眼前人是阿善的母亲,唐安菱终是忍不住偷偷抬头打量。
虽苏皇后满身华贵,但唐安菱第一眼却是落在她傲人的胸上。
苏皇后今年四十,但风韵犹存,唐安菱立马就想起曾经为什么阿善喜欢盯着胸大的女人看。
那时候她怀疑阿善骨子里不正经,甚至还怀疑他是不是娶过亲。
但现在看到苏皇后她便全明白了。
那时的阿善虽失了记忆,但关于母亲的印象大概还有残留。
苏皇后似乎感觉到了打量,目光瞟了过来,而唐安菱早在察觉她看过来时,连忙将头垂了下来。
在夜色与一身太监服的装扮遮掩下,苏皇后并未看到什么异样,反倒难得和蔼的与拓跋枫说话。
现在她的儿子归来,她再也不用担心属于他的位置被别人夺走,自然也不用堤防这个自小也算是被她养大的孩子了。
“枫儿怎么这么晚进宫?”
苏皇后笑得温和,像一个和蔼的长辈一般,但拓跋枫可没有忘记,当初四哥失踪的那些年,皇后看自己阴冷又防备的目光。
他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道:“回禀母后,小时候我与四哥最为亲近,眼下十年未见难免有些生疏,正巧最近得了几坛好酒,又见今晚月色好,所以特来邀约四哥喝酒赏月了。”
他在说这些话时,语气难掩几分落寞。
苏皇后便没有再问其它,也没有去想他带来的酒可有问题。
这些年拓跋枫的所做所为,已经让她相信他是真的不想抢那个位置。
而且拓跋枫的这番话也几乎说到她的心坎里。
曾经的拓跋睿,聪明乖巧,与她很亲近,这个儿子一直是她的依仗和骄傲。
后来他失踪了后,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找寻他。
终于,终于上苍听到了她的祈求,把儿子给她送了回来。
虽然除了模样,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年半分的影子。
现在的拓跋睿沉默,冷清,疏离,在他的身周似乎环绕着一层旁人无法轻易靠近的屏障。
即使对找寻他十年的纪成丰也是如此。
曾经那样温和爱笑的孩子,现在回宫至今竟是从来没有见他笑过。
苏皇后很心痛,她知道这十年他必定受了很多的苦,她不敢问,只能经常来看太子府看他。
现在拓跋枫的到来让苏皇后有些高兴,“去吧,你们兄弟俩从小感情好,多亲近亲近便熟络了。”
让拓跋睿多接触从前的人和事,也许昔日那个与她亲近的儿子就回来了。
苏皇后带着人离开后,唐安菱终于跟随着拓跋枫的脚步踏进了太子府。
进府后她忍不住四处打量,这便是阿善现在住的地方吗?
雕梁画栋,无处不透着富丽堂皇。
直到站在这里唐安菱才切切实实感受到如今的她与阿善之间的差距。
不知为何,心突然猛地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此前压在心底的不安猛然间膨胀。
她此时才清晰的感知到,他不再是她的阿善,他如今是南楚国太子拓跋睿。
唐安菱莫明就想逃,她想告诉拓跋枫,她突然改主意了,她不想见了。
唯有如此,她才能告诉自己,那个她熟悉的阿善一直在远处等着她的到来。
但是已经晚了,唐安菱已经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向着这个方向走来。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穿这种淡雅蓝白相间的颜色,好看到让她挪不开眼。
明明脸还是她所熟悉的脸,但一身的气质却像是完全不一样了。
如今的阿善满身透着一股上位者的疏离与矜贵。
她果真在他身上找不到那个熟悉的阿善半分影子。
“四哥,我来找你喝酒了。”拓跋枫唤了一声,随即招呼跟在身后的几名小太监,“你们几个把这些酒找个地方放好,你就留在这里伺候。”
他指向唐安菱。
唐安菱早在拓跋睿出现的那一刻就失了神,她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不用拓跋枫提醒,拓跋睿自也是发现了她的存在。
一瞬间,他的瞳孔剧缩,身体顿时也僵住,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拓跋枫见这情形,似乎也没他什么事了,临走之前还是丢下一句话,“那个四哥,她说想见你,我就顺便帮了个忙,我在外面替你们把风。”
唐安菱此前想过许多种可能,好的,坏的,又或是不好不坏都有。
而在她脑海中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她会死在他手里。
但现在当她对着那熟悉的身影,激动地红了眼眶,轻唤阿善时。
眼前锋利的寒芒划过,一柄剑正抵在她纤细的脖颈处。
而执剑之人也是那个数次拼命救她的人。
剑虽然没有刺破她的肌肤,却是陡然间像是刺进了她的心里。
唐安菱刹那间感觉自己的心鲜血直流。
“你……要杀我?”
“我想杀你!”拓跋睿的声音冷得像是来自地狱。
他一开口,唐安菱便确定他就是那日在临海关救她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想杀她,却又去临海关救她?
拓跋睿却是以为她的这句为什么是在问他想杀她的原因。
“十年前,唐烈血洗了天极庄,灭我师傅满门,唯独带走我,将我炼制成血侍。”
拓跋睿说到这里扯出一抹冷笑,“血侍的炼制过程,唐小姐大概应该清楚。”
这还是唐安菱第一次听到恢复嗓子后的阿善说这么多话。
他的声音很好听,但说的话却是残忍到让她如堕冰窟。
原来他恢复记忆后的结果是这样的呀,是她曾经最惧怕面对的结果。
唐安菱本以为眼下的心痛是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却是没想到现实还能让这种痛再加深几分。
噗,抵在她脖颈的剑锋突然下移,直接刺入她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