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略作沉吟,便往东北角走去,
穿过两座建筑中间的空隙,再绕到北教室后面,豁然开朗,
果然在这里!
隔着教室十多米远的地方,是一大片菜地,面积与操场相当,一排排的小青苗正欢快地享受阳光,
在菜地东南角远离教室的位置,赫然用篱笆围着两排茅草房,不用看不用问,阵阵风儿便会告诉你,这里就是厕所。
找到地头,陈建国却又慢了下来,迈一步踢一脚,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厕所相邻而建,门口各写有一个大字,苍劲有力翩若蛟龙,如无意外,应该出自张先生的手笔,
找准男厕拐进去,
呃,气味更浓了。
一边是小便池,另一边地上一条坑,篱笆隔成坑位,再放两条木板成桥,还温馨地挖了个浅坑固定,
人蹲桥上,便便直落坑底,经过堆积发酵,就是旁边菜地最好的肥料,
农家肥请了解一下!
不知怎么滴,到了地头,他还真有点想上大号的感觉,
可是这气氛?
忍一忍,很快就好,
陈建国憋住气,心里安慰自己,撩起衣襟,拽住裤绳一拉,再拉,
糟糕,没拉动,
低头一看,裤绳被拉成死结了。
唉,我这是什么命啊,
陈建国哀叹一声,低下头准备解绳子,一股气味再次扑鼻而来,
激得他立刻退出茅房,狠狠喘了两口气,
算了,反正没人看见,解开绳子再进去。
然后就在那儿扯啊,扯啊,
还是解不开。
小胳膊小手的,哪能轻易解开绳子,更何况,绳子还系在腰上,不方便呐。
扯了半天,陈建国颓然地松开裤腰带,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呜呜呜,本来活得好好儿的,突然就穿越到这里,996福报没了不说,还变成了小孩儿,
上个小学吧,拼音不见了,变成一串从没见过的鬼画符,
就连上个厕所,都是个旱厕,
这些都算了,腰带能不能来一根?
要不橡皮筋也行,
裤绳不好用啊!
就在陈建国黯然神伤的时候,一个身影走到面前,轻轻蹲下来,摸着他的脑袋,
“这不是小国吗,怎么愁眉苦脸的呀?”
陈建国淡定地举起袖子擦了把脸,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看着她,
这人是谁?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呸,那是林妹妹,
不过眼前这位小姑娘,看上去还挺好看的,
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头上戴着草绿色的解放帽,几丝青发从帽沿里钻出来,紧贴着微微透着汗珠和红晕的白皙脸颊,
两道眉毛又细又弯,两只杏仁眼通透明亮宛若两颗星星,再往下看,琼鼻直挺嘴唇粉润,真是好一张美人胚子脸,
身上也是一身同颜色的军服,脚蹬解放鞋,
此时正缓缓在自己面前蹲下来,歪着脑袋,一手盖在自己脑袋上,一手伸向自己的……
裤腰带?
啪……
王婉茹一巴掌将陈建国的小手拍开,似笑非笑地瞪了他一眼,一边替他解绳子,一边笑道,
“哟,长大成小男子汉,还不好意思了,你小时候我还给你洗过澡呢,真是人小鬼大。”
陈建国一听,顿时瞪大眼睛,
还有这种……事?
我怎么不知道?
王婉茹没两下就把绳子解开,然后给他系了个活结,指着绳头说道,“咯,拉这里就不会缠死啦,”
站起来拍拍脑袋,“好了,快去上厕所,然后回教室上课。”
说完双手捏着陈建国的脸蛋掐了一把,“来,给姐姐笑一个,对咯,就这样。”
这才笑嘻嘻地转身去了女厕。
陈建国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早已消失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所以,
她是谁啊?
这么好看的姐姐,怎么没见过?
唔,……
糟糕,肚子疼,
陈建国捂着肚子,先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一头扎进厕所。
……
回到教室,张先生已经讲完各种注意事项,
等陈建国坐到位置上,
张先生便开始讲课,
“认字写字,是学习生涯的第一课,
写字坐姿要端正,腰背要挺直,书纸要放平,目距字一尺,身距桌一拳,……”
目光审视几遍课堂,发现所有同学都按照他交代的姿势坐好,张先生才微微点头,继续说道,
“欲学字,先学音,同学们翻开课本,”
说着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字母,“我们来学习国音字母,
国音字母,分为中西两式,一为注音字母,乃前民国教育部于西元1918年公布,一为国语罗马字拼音法式,于1928年公布,
两式相继完成,汉字之标音方法遂自反切而一变,此乃注音和拼音也,”
说到这里,却又挥了挥手,
“这个说了你们也不懂,听听就行,
下面大家跟我念,ㄅ播ㄆ破ㄇ摸ㄈ富……”
课堂下面,陈建国瞪大眼睛,跟着老师一字一音地认读,心里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这不是什么日文字母,就是拼音字母的前身,老拼音字母?
那么,自己刚刚兴起的,这辈子做条千年咸鱼,混吃等死的愿望,在第一关就破灭了呗,
连拼音都不认识,还敢当咸鱼?!
要么认真学习,要么回家竹笋炒肉,
这个选择很困难吗?
……
时光如梭,紧张的学习在不知不觉中结束,
终于到了午饭时间,
这个学校的学生,有一半是红星厂的职工子女,宿舍区离这里不过几步路,自然是要回家吃饭的。
陈建国将课本收进书包,
书包是两块蓝色厚棉布缝成口袋,一块更长些,翻过来就是袋盖,
在袋盖上,奶奶还找了块红布剪成红星,缝在正中央,下面绣上陈建国的大名,
再用一根布绳缝紧当做肩带,就是一只独一无二大方美观的书包了。
陈建国把书包塞进课桌里,没精打采的走一下撞一下,随着人群出了教室,出了学校,
然后准备找人,
咦,接学生放学的大人们呢?
陈建国左顾右盼,发现只有一群群的小盆友,或手挽着手,或追追打打的结伴离去,至于大人,
街上溜达的算不算?
只管扔不管接,
这年头的家长,心都这么大的吗?
“喂,陈建国,你干嘛呢?”
马文英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不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在她身后,几个小孩儿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他们,其中就有刚刚后脑勺挨了一书包,号称要跟马文英势不两立的赵跃民,
啧啧,小孩子果然没脾气。
陈建国转过身看看她,沉吟两秒,学着小孩子的样子用力点点头,“我们回家吧。”
呕……
装嫩太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