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大爷爷的话,二爷爷顿时松了一口气,憨厚的笑容又重新挂到脸上。
他今天进城主要有两件大事要办,第一件是给老大家送米,
不说按照陈家湾陈氏一族的族谱,陈善平是这一辈同辈人的老大,自己跟他是只隔了一辈的近亲,也不说老大在县里任职,当着连县长都能随时见的大工厂领导,就冲着祖辈儿传下来的规矩,自己种了他的地,该交多少粮食就必须是多少,不能少了一斤一两,否则他在陈家湾就过不下去,
另一件就是通知老大,关于这个土地改革的新政策,毕竟土地是农民的根,只要事关土地,那都是天大的事,再怎么郑重都不为过。
却没想到,老大竟然早就知道了。
不过想想也对,人家在县里做领导,消息肯定比自己灵通,提前知道这个事也不奇怪。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二爷爷便端起酒杯继续喝酒,大爷爷和爷爷作陪,
一时间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等奶奶、母亲和陈建国三个人都已经吃完了,他们的酒才喝到第三轮,
嗯,第三瓶。
奶奶和母亲吃完饭便出去收拾东西,今天二爷爷他们肯定不会回去,要在这里过夜,得给他们搭床板,
陈建国好奇地跑去看了看,就在隔壁的储藏室里,先放两条长板凳,再在隔半米远的地方放两个凳子,就跟椅子一样高,但是没有靠背的那种,
不过凳子比板凳矮了一截,那怎么办呢?
所以奶奶又抱进来四块砖头,一个凳子上并排放两块,
陈建国蹲在地上瞄了一眼,真神奇,竟然这就齐了?!
这时母亲大人从大爷爷的房里抱出来一块木板,靠墙放在长板凳上,木板只有不到一米宽,板凳还露出来一截,
然后奶奶又抱过来一块木板,拼到外面搭上,两个角搭着板凳,两个角搭着凳子上的砖头,再稍微挪动一下凳子,与床板平齐,
嘿,一张约1.8*2.0的床架子就出来了!
再铺上一层垫絮、床单,找来两个枕头,两床被子,拉扯整齐,
完美!
陈建国看着很快成形的床铺,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顶上的小阁楼,
人睡在下面的话,这个,大爷爷是老兵,那些箱子里的宝贝应该很安全的哈?
心有戚戚然地将视线收回来,陈建国眼看这里没事了,便又溜到隔壁餐厅听他们讲八卦。
然后就听到二爷爷说道,
“嗐,没事没事,老毛病了,本来我是不想去医院的,”
说着指了指大伯,“是他说既然都来县城了,就顺道去看看,反正有合作医疗,也花不了几个钱,我一想也是,那就去呗。”
大爷爷深以为然地点头,说道,“不管是不是老毛病,这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伟大领袖都教导我们要保持健康的体魄,你怎么能对身体粗心大意呢,我看大柱说的对,你就应该去医院看看,
这样,明天我陪你过去,县医院的刘大夫我熟得很,请他帮忙给你仔细检查检查,给你开药的时候,也要注意开那些便宜好用的,
虽说你加入了合作医疗,但能省则省,公家的钱也不能浪费。”
大爷爷肯出面,二爷爷自然不会客气,
其实他说这番话,也是存了请大爷爷出面的心思,毕竟老大是县里大工厂的领导,人面广,有他带着,能省很多麻烦,现在老大能主动提出来,那是正中下怀,怎么可能推辞。
随后几人又继续开喝。
而陈建国此时已经在一旁呆住了,
他刚刚听到什么?
合作医疗?!
合作医疗不是九十年代才有的东西吗?最起码他在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
而且好多地方要到新世纪初的时候,才开始推广合作医疗,那时候老家的父母还特意给他打电话,要给他买合作医疗来着,
现在才五十年代,怎么就有这个东西了?
是自己有问题,还是这个世界有问题啊?
这一刻,陈建国只感觉脑子嗡嗡的,
一直以来,他成天抱着混日子的咸鱼心态,就是笃定自己能预知未来,哪怕一直咸鱼下去,以后的生活也不会过得太差,
比如提前集邮,尤其是等八几年多买几版猴票;或是在特殊时期的时候收集那些具有时代特色的物品;手里有点闲钱了,可以趁便宜囤点古董;沪市和深市证券市场开业的时候,砸锅卖铁地去买股票;……
从现在到新世纪,发财的机会简直不要太多,
到了新世纪更不得了,随随便便投资几家互联网公司,十辈子的钱都有了,八壹中文網
这就是先知的力量!
凭着先知先觉,哪怕是做咸鱼,陈建国也能做个最有钱的咸鱼。
可是当一个未来才有的东西出现在这个年代,他顿时就有一种超出掌控的感觉,
如果世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自己还能抢占先机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微有些清醒,
等等,也许,事情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本来他自己对这个时代就没有多少了解,仅有的一点信息,还是来自于上辈子历史课上的残余记忆,以及年代电视剧里传递出来的东西,
就像粮票,自己以为改革开放前一直都有粮票,但是等回到这个时代才知道,直到这两年才开始有粮票大范围流通,其他票据更是还没有全面推广,
还有土地,在解放以后、今年之前,土地都是分到农民自己的手中自耕自收,只需要缴足公粮,也不会有人干涉,后来进行公社化改造,才变成集体所有,
所以,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
不是这个世界有问题,而是自己有问题?!
说白了,就是自己孤陋寡闻,对这个年代的了解不多!
想到这里,陈建国只觉浑身一松,重新满血复活,
应该就是这样,事物的发展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或许是这个年代就已经有了合作医疗,只是后来没了,再之后又重新做起来的呢,
嗯,这种可能性完全是存在的嘛!
心里默默安慰着自己,陈建国脑子转得飞快,同时将耳朵竖起来,仔细聆听大爷爷他们的对话,希望能从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要不然,就只能等明天上学,自己去问老师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