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面”这个词,应该绝大部分的九零后和绝绝大部分的零零后都没有听说过,
但要说另外一个词,所有人一定都很熟悉,
那就是“被套”!
被面就是被套普及前,从城市到农村,所有老百姓家里都有的东西。
那个时候,还没有简单方便的被套可以用,那要怎么套被子呢?
总不能直接盖棉絮吧,那扑出的棉絮飞花还不把人呛出鼻炎肺炎来啊。
所以呢,那时候的棉被,也是要用布包裹起来的,
而包裹棉絮的布有两张,一张是被底,这种一般是纯棉布,盖在人身上,贴身舒服保暖透气,不管是有钱人家还是穷苦百姓,只要不是穷得掉渣,否则都是用棉布来做被底,
那种旧社会盖麻布的就算了,连床破棉被都没有,也无所谓被底被套的。
被底要比棉絮稍大一些,这样就可以翻过来盖住棉絮的边角,
而在棉絮的上面的那层布,便是被面,
被面的材料则有好有坏,差一些的,便是一张大花棉布,也是农村里最常见的样式,
而要说好的,那就有得说头了,什么锦缎、真丝都不稀奇,单单一个锦缎,就有线绨、软缎、赛锦、古香缎等多种布料,
今天奶奶让母亲拿出来的,便是上等的荆锦,
李白有诗曰,“荆州麦熟茧成蛾,缫丝忆君头绪多”,说的便是当时与蜀锦齐名的荆锦。
……
奶奶先把二爷爷和大伯睡过的垫絮棉被都收到一旁,再从屋里抱出来两床新絮,
陈家湾水田多,旱地也不少,旱地不能种植水稻,但种植油菜和棉花却正合适,
二爷爷种了自家十来年的地,除了丰收后拉来粮食,还每隔一两年就会拉两床厚厚的棉絮过来,所以棉被这东西,对陈家来说,跟粮食一样都不缺,这种情况下,当然要给大孙子用最好的。
换上新絮,铺上新床单,奶奶再将一张棉布平铺在床上,这才把另一床棉絮放在棉布上,
这时候先不着急把被底翻过来,
奶奶又从母亲手里接过崭新的锦缎被面,双手一抖将其铺开,正好盖在棉絮上。
好家伙!
陈建国直接好家伙,那眼珠子都瞪直了,
这要搁五十年前,那得是王公贵族才能用的东西吧!
只见整张被面呈亮黄色,上面织就曲线回纹,另配寿桃、精鹿古雅纹样,中间是团龙锦凤,色彩斑斓极为绚丽,
就这张大被面,拿去北亰给大户人家用作结婚都够了,却给陈建国这个小小子,难怪母亲会那么舍不得。
这下看得陈建国自己都舍不得用了。
而奶奶却不以为意地稍微扯了扯四个边角,将被面置于棉絮正中间的位置,仅仅在边上露出一圈棉絮,
这时候奶奶才将被底翻过来,盖住上面露出来的棉絮和被面的边角,再小心翼翼地把四个角折叠整齐,
下面,便到了激动人心的“缝被面”时刻!
上辈子的时候,陈建国还是小时候在乡下爷爷奶奶家,看奶奶缝过被面,长大之后连老人家都用起了被套,就再也没见过缝被面的场景,没想到到了这一世,还是看奶奶缝。
缝被面的针不是普通的针,必须是又粗又长的大针,
线也不是普通的线,而是比一般的缝纫线粗几十倍的多股相缠的棉线,
直径高达两毫米的棉线,也只有那种大针才能穿得进去。
奶奶眼疾手快,一次性穿线成功,随后便开始缝制,
陈建国只看到那十公分长的大针从上面扎进去,再从下面穿上来,
不知不觉,大长针已经围着被面钉了一圈,奶奶用针别着线打了个好几个疙瘩,边上站着的母亲迅速拿起剪刀将线剪断,这张被面便缝好了。
淡红色的棉布被底,衬着亮黄色的锦缎被面,显得格外喜庆,
连奶奶自己看了,都乐得合不拢嘴,转过身弯下腰看着陈建国,呵呵笑道,“孙孙,好不好看啊?”
陈建国这才将张开半天的大嘴合拢,猛地连连点头,“好看好看。”
这是真好看,比起上辈子见过的所有被套都要好看,
随即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
嗯?
竟然有些刺手?
刺手的当然不可能是锦缎,那被面光滑水亮,柔顺得不得了,怎么可能刺手?!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
我才六岁,手上就起茧子啦???
陈建国愣了愣,随即又有些不服气,又将手伸向被面,
不过这次用的是手背,
果然,
这次就像是抚摸在天鹅绒上,细腻柔滑,摸着非常非常舒服,
就和老师姐姐的手臂一样。
咳咳,
就是说很柔滑的意思。
随后母亲再拿出一只新枕头,放到床上,把棉被折叠整齐,一张全新的床铺就好了。
陈建国看着自己的大床,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如果不是刚铺好的床单分外干净,自己必定要飞跃而起,扑上去打两个滚。
可奶奶左瞧瞧右看看,又不满意了,过了一会儿她便皱着眉头说道,“好看是好看,就是墙上不太干净,得贴张墙布,不然容易脏。”
母亲一看也是,这间房子不过是用作储藏东西的,平时也没人住,当然不是很干净,尽管前几天二伯过来,已经打扫了一番,可白色的石灰墙看上去还是有一层粉末,怎么都刷不干净,
这么好的被面,要是沾了墙上的粉末,确实太糟蹋了。
想到这里,她便说道,“我那里还有一张前年换下的床单,磨损得比较厉害,放在箱子里也没用,倒是用来做墙布应该正合适。”
奶奶当即两手一拍,“那就拿过来贴上。”
连珍藏的锦缎被面都拿出来了,不过是一床舍不得扔的旧床单而已,有什么用不得的!
把房间布置得更精致一点,陈建国当然没意见,他便乖乖地到外面门口坐着等,
挪床他帮不上忙,贴墙布也帮不上忙,咱还是坐等其成吧!
母亲很快便从房里出来,快步走到陈建国的新房间,和奶奶两人扯着一张蓝色的旧床单比了比,决定将其对折裁开,然后贴在两边墙上,这样便可以将床和墙隔开。
就在她们准备动手的时候,大爷爷带着好几个人,那些人还推着独轮车,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