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粟被刺得脑袋一疼,连忙收起自己内心的不好意思,重新看向男主时,已经恢复往日的高傲。
“你这衣服又脏又破,穿上去先不说会感染伤口,闹不好半条命都没,到时候我还得花费财力救你。就是你作为我堂堂顾府大小姐的奴隶,穿这么破旧肮脏,丢的可是我的人。”
楚默听着苏粟的话忍不住觉得有些可笑。
从他一路到苏粟所住的院子,不是没见到过别的奴隶,哪一个不是穿的单薄又破旧,不仅如此,手脚上还带着沉重的铁链。
而且作为一个奴隶,穿的脏破不是很正常,整个大耀国都是如此,根本没有哪个贵族会笑话。
什么说口感染丢掉半条性命,那就更可笑了。在整个大耀国,奴隶是最廉价也最不值钱,病死、冻死、饿死、被折磨死又或者是被打死,根本数不胜数。
而顾府则是大耀国第一门阀,这样的地位,就算是他真的没了,这位贵族千金也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奴隶供她折磨玩乐。
不过楚默没拒绝苏粟的好意,他虽然只是个奴隶,但却并不像很多奴隶那样麻木等死,他想要活下去,哪怕面临惨淡没有任何希望的困境,他也要奴隶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楚默看着苏粟转身去门口和仆人说话,默默地走到床边,飞快将身上脏破的衣服脱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们小心翼翼叠好放在枕头旁。
楚默从未当着一个人面不穿衣服,尤其是这位贵族千金还是位女性,更让他觉得别扭和羞耻。
可看着床上干净柔软的被褥,楚默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去用被子将自己盖住。
这个房间虽说已经是他的,但楚默知道自己的身份,怎么配住在这么好的房间,怎么配用这种价值千金的丝绸。
指不定他一上去,就会立刻被这位贵族小姐找到折磨的借口。
但到底是羞耻心占据了上风,楚默握着拳头上了床,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用被子默默将自己身体盖住。
哪怕身为地位最卑贱的努力,楚默也不想当着别人面不穿衣服,在他看来,不穿衣服就在别人面前晃荡,就像是一条狗。
不过很快楚默自嘲了笑了一下。笑他一个奴隶身份地位的人在大耀国都比不上狗。
苏粟站在门口吩咐丫鬟拿了套柔软光滑的丝绸华服后,来到内室后,就见楚默躺在床上,将被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黑色毛茸茸短发和半张脸。
光洁的额头下,是一双浓黑的剑眉,剑眉之下,漆黑如之夜一般漂亮的眸子,正警惕和凶狠的看着她。
就像是一只遇到危险的凶手,浑身上下都写满戒备,只要对方一有动静,就立刻跳起来露出獠牙。
苏粟为了表示自己是无害的,没有别的想法,于是将衣服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匆匆说了一句:“我在门口等你。”
说完后,苏粟走到外室门口。
外面冰天雪地,寒风冷冽的像一把刀子割在人的肌肤上,苏粟一撩开厚重的门帘,便冷的打了个寒颤,并立刻缩了回来。
她转头看了一眼内室,隔着屏风,只能看见楚默从床上起来正在穿衣服的模糊影子影子,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苏粟不想去外面受冷,想着反正这里又看不见,便干脆呆在外室。
她在外室等了许久,楚默还没出来,忍了又忍,苏粟按耐不住扬声问:“好了没?”
内室一片安静,只传来衣服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音。
苏粟又等了一会,看楚默还是没动静,想了想,一边提醒了句,一边朝内室走去。
绕过挡在内室与外室之间的屏风,苏粟一眼看到穿着雪白内衬的楚默。
大耀国的内衬衣衫,相当于现代冬□□服的打底,其余的外衣还揉成一团在楚默手上。
苏粟立刻猜到楚默估计是不会穿外边这些层层叠叠的衣服。
这也不怪楚默笨,而是平民百姓、奴隶和贵族之间穿的衣服都不一样。
奴隶穿的最为粗糙和简单,基本都是麻布一类磨的皮肤疼得料子,为了方便干活,不能穿长衫,只能是短上衣和裤子。
平头百姓除了麻布料子的衣服外,还能穿粗布或者棉布衣服,至于衣服的样式,没有限制,只要你有财力,想做什么样式都可以。
至于王室贵族,衣服的料子非常华贵,绫罗绸缎,总之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至于样式方面,除了袖子是宽大的广袖外,别的也都花样繁多。
但都少不了一点,那就是层层叠叠,行动起来极为不方便,不过大耀国的王室贵族们却认为,只要这样才能配得上他们的身份,毕竟不方便,就意味着需要有人服侍。穿成窄袖子的,那是去服侍别人的。
苏粟本想叫一个仆人过来给楚默穿衣服的,但又想到刚刚自己让仆人给楚默洗澡时发生的事情。
虽说她能阻止的了那些仆人对楚默做什么不好的事,但管得住手脚动作,却管不住这些人的目光。
苏粟打消了这个念头,上前来一把夺过楚默正在默默研究的外衫,讥讽的开口:“蠢,连个衣服也不会穿。”
楚默抿了抿唇,微微低垂着脑袋,漆黑的眸子里飞快闪过一丝暴戾。
苏粟扬了扬下颌,浑身上下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语气强硬的命令:“胳膊伸开。”
楚默不知道苏粟想对自己干什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苏粟虽然想解释,但碍于原主的人设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主,只得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直接上前动手,麻利的帮楚默将剩余的衣服穿上。
当然,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因为苏粟一动手,楚默就立刻挣扎起来。
苏粟的力气自然比不不过男主,只能恶声恶语的对挣扎不休的楚默威胁:“再敢挣扎,我就让人把你脱光扔到外面。”
楚默身体一僵,惨白着站在原地不敢再动,黑沉沉的眸子死死盯着苏粟。
苏粟差点被他眼中汹涌的凶意给吓到,尤其是紧握成拳头微微发颤的双手,好似随时要抓住她的脖子扭断一样。
苏粟强忍着心里的惧意,腿肚子打颤,面上还不得不做出‘我不怕,我很嚣张’的高傲姿态。
“怎么,还想对我动手?”苏粟轻嗤了一声,唇角微微扬起,艳丽的眉眼因斜睨着他而带着几分令人心痒的风情。
她的声音也是又娇又媚,哪怕语气里带着令人厌恶的轻蔑鄙夷,也还是好不撩人。
“外面可是一大堆仆人和护卫,敢对我动手,你的下场恐怕会很惨。”为了防止男主气急失去理智,苏粟最后补充了一句。
果不其然,他这句话一出,楚默立刻收起了眼中浓郁的憎恨和杀意。
苏粟心里松了口气,让楚默伸出胳膊,开始给他穿衣服。
楚默低垂着头,黑沉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正低头给他穿衣服的苏粟。
少女皮肤莹白,细腻的没有任何瑕疵,像是上等的玉佩一样泛着淡淡光泽,纤长卷翘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轻颤,小巧的鼻梁挺翘,饱满红润的唇因认真的关系轻轻抿起。
少女穿衣服的动作也很生疏,指尖时不时擦过他的肌肤,引起一阵阵微弱的酥麻颤栗,楚默身体更加紧绷起来。
直到现在,楚默都不敢相信,面前这位贵族千金,是真的只是单纯给他穿衣服,丝毫没有要趁机羞辱和折磨他的任何意思。
楚默盯着苏粟纤细柔软的纤纤食指,又看着自己身上柔软光滑的绸缎华服,漆黑眼中中的浓郁仇恨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迷惑。
等给楚默穿好衣服后,门口传来敲门声,丫鬟低低的声音传来:“小姐,人到了。”
苏粟朝门口走去,打开门,看见一位背着药箱的大夫站在门口,对方朝她行礼后,苏粟立刻引着他进来。
两人刚踏入内室,就见坐在床头安静的垂着头,好似没有任何生息一样,正在休息的楚默猛然抬头,凶狠而又警惕的看着跟在苏粟身后的那个人。
苏粟立刻猜到楚默是因为忽然出现的大夫,于是看似讥讽,实则是解释的道:“让他给你看病,省的病死。”
看病!
楚默瞳孔骤然猛缩,在大耀国,奴隶是没有资格看大夫的,一是付不起药钱,二是药物太贵重,三是奴隶多,死了就死了。
所以奴隶不是准用药的,也不配用药。
楚默年少时,看过无数小孩大人因病硬生生被拖死,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有一天,会在病痛中死去。
可是没有,他像是一块顽强的石头,怎么摔也摔不死,就像是被抓到军营中,每次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伤的很严重的时候。
很多奴隶都觉得他熬不下去,他也以为自己会熬不下去。
可是,每一次,他都活了下来。
在伤的最严重,发烧烧糊涂的时候,他也想过,如果能用药,就一丁点,他就能活下来。
可是,没有的,和他关系好的奴隶,祈求去求那些权贵,结果被拖出去活生生打死,死后还要被剁成肉块扔出去喂狗。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可以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