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不清楚站在自己斜后方的人,但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对自己动手的人是谁。
苏粟连忙发声:“是我。”
楚默听到熟悉的声音时,猛地一惊,禁锢住苏粟的手和捏着匕首的双手猛地松开。
解除掉危机后,苏粟立刻松了口气,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转头朝楚默看去。
大约是眼睛习惯了黑暗,再加上零星皎洁的月光,苏粟这会能清楚的看到站在她斜后方的楚默。
对方冷峻的面容上沾着些许鲜红的血,全身上下散发这狠戾的杀气,几乎是叫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当苏粟目光下滑,看见对方右手上握着的锋利闭上,银白色的月光落在匕首身上,泛着幽冷的银光,而在那上面,沾染着大片血迹,血迹汇聚在一起,缓缓的往下流,然后在匕首尖位置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砸在漆黑看不见的地面上。
但也可以想象,对方究竟杀了或者伤了多少人。
苏粟以往就是看见杀鸡杀猪的视频都是受不了,更何况现在直面对方身上和匕首上的人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会她竟然闻到空气中漂浮的血腥味道,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还,恶心的苏粟差点吐出来。
楚默漆黑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面色苍白的苏粟,对方的害怕惶恐让他脸上闪过惶然。
被看见了。
被发现了。
她这么恶心,会不会厌恶自己?
楚默浑身僵硬的像是石头,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让他快要窒息。
苏粟肯定知道自己杀了太子了吧,不然怎么可能跑来这里。
自己做出这么心狠手辣的事情,她一定会很害怕,将自己远远的抛弃掉吧。
这样的想法令楚默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
他身上的戾气和杀意,在这一刻全部被死气和绝望取代。
他知道,自己要完了。
所有的一切一切,都被自己毁掉了。
他最终,连站在苏粟身后,看着她,守护着她的最后一点资格都没有了。
楚默绝望的看着苏粟,垂着脑袋,整个人像是即将被判死刑的犯人。
可楚默却觉得,苏粟的审判,比那些所谓的官员判死刑还要可怕。
是的,他不怕死刑,不怕死亡,哪怕是什么残酷的酷刑,他也绝不会害怕。
他唯一害怕的是苏粟眼中的害怕惶恐,害怕的是苏粟不要他,将他彻底抛弃。
寒烈的冷风穿过狭窄的巷子里,如刀子一样割在皮肤上,并呼啦呼啦的朝他领口和袖口里灌。
明明之前还能忍受,并不觉得冰冷,甚至因杀掉太子,苏粟不会再难过而开心。可是这会,却觉得胸口仿佛被人挖开一个洞,冷的他瑟瑟发抖。
他的心直直的坠下去,仿佛要坠入到深不见底的深渊中。身上的伤不断地往外渗血,这是刚刚和那些士兵们颤抖时被刀伤的。
他觉得可能血失去的太多,让他有些发虚,无法站稳身子。但他还是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在久久等不到宣判时,楚默紧捏着手中锋利的匕首,抬脚上前走了一点。
他张口,想要祈求苏粟,不要将他抛弃,不要不要他。
可是,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让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苏粟看见楚默朝自己逼过来时,手中那锋利的匕首在月光下闪过一道亮光,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小步,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苏粟小腿肚微微发颤:“你别过来。”
苏粟觉得自己要被吓死了,男主不会是想要杀她灭口吧?
呜呜呜呜,她还年轻,还不想死!!!
少女脸色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愈发的惨白,眼眶发红,潋滟风情的桃花眸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轻轻咬着下唇,往日的肆意张扬被楚楚可怜取代。
少女大约被吓得不行,发出的声音都有些变调,带着恐惧和慌张。
楚默走上前的脚步一滞,身体僵硬的像是一块石头,抓着匕首的手因用力指关节泛白。
在苏粟眼中,自己就这么可怕吗?
对啊,怎么可能不可怕呢,为了活命,在战场上杀过无数的人,在庆功宴上,为了活命,又和其他人联手杀死了数只凶残的野狼。
都说饿急了的凶手可怕,那杀死凶兽的自己岂不是更何况。
而之前,他再次将目标指向了大耀国高高在上的太子。
楚默的心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条紧紧缠缚,线条的最下面捆着一块沉重的石头,既让他窒息,又让他心不断地往下沉。
他觉得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转身离开,这样就能避免被抛弃,也能避免被交出去死亡。
可是,他绝望的发现,自己竟然根本动都不想动,他宁可被苏粟将他这个凶手亲手交出去或者杀死,他也不想主动离开苏粟身边。
他觉得自己有点像是曾经见过的街头那种癞皮狗,宁可被打被骂被折磨,也不想离开半分。
楚默松开手上的匕首,双手缓慢的抬起捂住自己丑陋不堪的脸,任由绝望的泪水从眼眶中留下来,穿透手指间的缝隙,月光下,亮晶晶的。
楚默永远都没办法想象到,自己有一天会哭出来。
自从父母在他年幼时死掉后,自从他的兄弟姐妹死在他眼前后,他的泪水就已经流干了。
从那之后,哪怕身受重伤,没得医治,甚至因大夏天太热腐烂等等,楚默也不曾再掉过一滴眼泪。
他声音沙哑,在寂静的小巷子里,低沉的好似快要消失:“小姐,不要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