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淮腿脚快,没多久就到了黄莺公社。
她今天不准备去黑市卖货,这事儿毕竟有风险,既然身上有钱了,自然就没必要以身犯险了,不过,她还是挎着篮子去了一趟黑市。
她两次见到贺岚章都是在黑市,今天过去也是想碰碰运气。
黑市一如既往,蹲着三三两两的街溜子,他们手揣在袖筒里,眼神机灵地打量着四周过往的行人,想从中找出一头“肥羊”,也好把今天的货通通卖掉。
顾月淮用三角巾蒙着头,手臂上还挎着篮子,显然不是众人心中的肥羊人选。
她乐得轻松自在,不用应付这些人。
在黑市街角待了一个多小时,却没有好运的看到贺岚章,顾月淮轻叹了一口气,果然人这缘分不是随随便便的。
她转身欲走时,突然看到一个背着背篓的妇女。
她似乎是头一回来黑市,虽然蒙着头,但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拘谨与惶然,小心翼翼站在街口,鼓足勇气想过去拉客,又恐惧的不敢上前,生怕有民兵过来把她给带走。
顾月淮静静看了她片刻,心中想的却是父亲和哥哥第一次来黑市的情景。
她那时不在,并不知道他们是否也心存恐惧,但显然,不是家里揭不开锅,谁也不愿意选择和规则对抗,尤其是在家做不了主的妇人。八壹中文網
这又不免让她想到“嫁进城里”的母亲,说是日子好,可真的好吗?
顾月淮敛眸,把这些想法通通抛诸脑后。
许是她刚刚盯着人看,看太久了,那妇女又看她是个姑娘家,好说话,终于鼓足勇气走上来了,她声音带着些讨好:“妮儿,你你……你要不要小兔?”
顾月淮眉梢微挑,唇角含笑:“小兔子?”
“诶,诶,俺家娃儿上山,捉了一窝小兔,想着卖了换点粮哩。”妇女看她感兴趣,忙把背上的背篓拿下来,掀开上头的布让她看。
顾月淮探头一看,琉璃似的眼睛微亮,还真是小兔子。
大大的背篓下垫着干草,七只小兔子,巴掌大小,都是灰蒙蒙的颜色,它们蜷缩在一起,一团团像是毛线球,十足的可爱。
顾月淮轻笑:“婶儿,你这小兔咋卖?”
妇女一听,激动的都要落泪了,忙不迭道:“不贵不贵,一只兔子一斤粮,成不?”
顾月淮思量了一下,说道:“婶儿,我身上没带粮,你看,黑市里一斤粗粮要卖到一毛五,细粮甚至有卖到两毛多的,我按细粮给您钱,你看行不行?“
“一只兔子算两毛,七只就是一块四。”
妇女一听,嘴唇都跟着哆嗦了一下:“一一块四?真给我一块四?”
顾月淮颔首,拉着她走到不显眼的地方,从口袋里数出钱递过去:“这是一块四,您把兔子给我,成吗?”
妇女一听,喜不自胜,连连点头道:“成!成成!”
她收过钱,又把小兔子全部逮进顾月淮的篮子里,周围再铺上一层干草做掩护,叮嘱道:“这小兔已经能吃干草了,现在山上到处是,你回去扯点草给它们,好喂!”
顾月淮点了点头:“知道了婶儿。”
她转身欲走时,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过头说道:“对了婶儿,你们要是还能抓到小兔,我还要,不知道你是哪个大队的?”
兔子不能同窝繁殖,不然会生出有毛病的兔子。
为了让兔子们在须弥空间繁衍生息,创造一个极佳的生产链,再买一窝兔子是势在必行的。
“你还要?能喂过来吗?”妇女一脸吃惊,不过想到这还是个后续买卖,便说道:“俺住在樊根大队,妮儿住哪儿?俺们要是逮着兔儿好给你送过去!”
这黑市能不来还是不来了,不安全,她也害怕。
顾月淮点了点头:“樊根大队离我家不远,就是邻村的,我家住在大劳子生产大队,村尾头那夯土房就是我家,婶儿要是过去直接找我就行。”
上回顾睿淮腿被狼咬了,送他回来的就是樊根大队的社员们,的确是邻村。
妇女一喜,连连点头道:“好好,等我逮着小兔,下了工就过去!”
两人约好后道了别,顾月淮又在黑市等了半小时,没等到贺岚章,索性离开了,她得去县卫生所了,不知道田静这会儿在不在?
*
顾月淮路上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把手探进篮子里,把小兔都给收进了空间。
她一路来到县卫生所,还没进病房,就听到了顾睿淮开怀大笑的声音。
“哈哈哈,小静,你说的这笑话我听都没听过,你是从哪儿听来的?你这每天过来陪我,像个开心果儿似的,我这腿感觉都有劲儿了。”
听了这话,顾月淮扯了扯唇角。
她还没进去,就和端着水盆往外走的顾析淮迎面碰上了。
“你……月淮?你回来了?”顾析淮声音微诧,细听还能听出他声音里的点点欢喜和疲惫之意,也不知道这两天在卫生所看惯了顾睿淮和田静你侬我侬,是什么心情?
顾月淮看了看他,突然想采访一下。
不过,病房隔间里的顾睿淮和田静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原本的说说笑笑戛然而止,气氛甚至还有些许尴尬。
顾月淮倒是平静,丝毫没有撞破讨厌的人和自己哥哥在一起的暴怒。
“三哥。”她叫了顾析淮一声,旋即侧开身让他出去倒水。
顾析淮神色一顿,摆摆手道:“不去了不去了,你过来看二哥吧,走,咱们进去。”
他深知顾月淮和田静就是俩斗鸡,两人搁一块指不定会不会打起来呢,他还是就在这里待着吧,省的出了啥事不好收场。
毕竟,顾睿淮肯定帮的是田静,他这个三哥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吧?
经历了上一回顾睿淮鲜血淋漓被送回来,顾月淮雷厉风行做主,她的形象在顾析淮心中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开口讨要细粮的愚蠢妹妹了。
顾月淮也不管他,挎着篮子进了病房。
顾析淮紧跟着她的脚步,掀开帘子,就看到顾睿淮躺在床上,田静搬着凳子坐在床边,看到她进来,就立马站起身,谨小慎微地道:“月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