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长风顺着墙壁又壁虎一样原路返回了,他果然如自己说的那样是练过的,每一步都稳稳蹬在平滑的墙面上,手指精准扣进墙面的凸起和凹陷上,两只手配合之间,把自己的身子轻轻松松就从这个窗台荡到了另一个窗台下。 引得直播的弹幕上又是一片: 【你tm把这叫攀岩?】 【你tm把这叫区冠军?】 【谁家攀岩长这样?】 【我完全理解了,其实他说的区运动会是哥谭东区*。日常训练活动是使用攀岩技巧在蝙蝠侠的追捕下努力逃生。】 【妈的好崩溃,等到省冠军是不是就要逃脱超人追捕了。】 【超人怎么说也值得一个全国攀岩冠军。】 白烬述探出半个身子,看着鲁长风安全回到自己病房窗前,以一个完全不符他目前身形的灵活身姿翻进去比了个OK的手势才把头收回来,关上了窗户,重新恢复了之前那个闭目养神的姿势躺回床上。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白烬述听到有人敲门,他轻声翻下床推开房门,病房外站着的是个穿着护士服的陌生护士,借着走廊的灯光,依稀能辨认清楚胸牌上面的姓氏,不是刘也不是李,她不是下午那两个抬走陈飞的护士中任一个。 白烬述走出病房,和站在护士身后挂着两个黑眼圈的鲁长风对了个眼神,顺便抬手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两点半。 几个小时之前,本层的值班护士才告诉鲁长风:十一点半之后,患者不能在走廊上走动。而现在,这个陌生的护士就把他们两个人从病房里带了出来。 鲁长风显然因为不认识这个护士而有点惴惴不安,看见白烬述出来之后他脸上的不安稍微褪下去了一点,转为了一片疑惑。 “不是说十一点半之后不能出来吗?”
他轻轻拉了一下白烬述的衣袖,用气音问道,“现在我们出来了,会不会有事啊?”
“跟着走就是了。”
在医院内,护士和医生对于患者来说代表的是绝对的权威,就算这个护士有问题,他们也不能冒着违抗医嘱的风险不踏出病房大门。 白烬述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规则不完全,你怎么知道剩下的那句是什么。”
也是。 鲁长风看着斯卡奥在旁边一脸镇定,无端感觉安心了不少。 陌生护士在前面带路,白烬述和鲁长风两个人跟在后面,走廊上安静的吓人,只有他们三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这医生可真会选时间,特地选了人睡的最熟的这段时间让护士来敲门,鲁长风这晚一直没敢睡,这会紧张兮兮风声鹤唳,反倒是白烬述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简直看得让人害怕他下一秒能直接走着走着倒地上。 两侧都是漆黑的病房,鲁长风一边记路一边左右张望,忽然,他感觉走在自己身后的斯卡奥忽然停下了脚步。 “奥哥……怎么了?”
他茫然地转头。 身后,刚刚还一脸困倦的斯卡奥现在正单手插兜看向走廊边的一个病房,眼神清明,哪有几分钟前瞌睡连天的样子。 “没怎么,”鲁长风听见他的声音轻描淡写地回复道,“刚刚我好像在病房玻璃后面看见了一张脸。”
“脸……”鲁长风声音一下子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哪里?”
“喏,”白烬述用下巴点了点他视线所落之处的那个病房,“那个窗子后面。”
鲁长风跟着看过去,病房观察窗背后漆黑一片,哪里有什么脸?就在他努力凝聚注意力,想要看清观察窗里到底有什么的时候,他忽然在那个窄小的横窗右下角里看见一双眼睛。 一双眼仁占据了整个眼眶的眼睛,瞳孔微微放大,正在垂涎欲滴地窥伺着他们,已经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鲁长风猛地就清醒了。 “这是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声音越来越轻,与之相对的是他右手已经下意识攥的越来越紧。 “患者,”白烬述语气还是一种丝毫没有感觉到恐惧似的冷静,“这个病房里的患者。”
他确实没感觉到害怕。 属于长发青年的雷达没有响,光靠他自己是感觉不到恐惧的。 病房角落出现的是一双眼睛还是一颗苹果或者一盘炸鸡,在这个时候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 除了后面两者会让他有点饿之外。 “好像不止这一双,”他甚至还有冗余的思维去观察四周,“其他病房的观察窗后面也有。”
鲁长风缓缓移动视线,朝着两人来时的方向看去,幽长的走廊中,寂静的夜色里,一双双漆黑的瞳孔正缩在观察窗边缘,一齐投来窥伺的视线。 寂静的夜里,这些眼睛的主人就这么看着他们两个人走过走廊,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而发现这些眼睛的白烬述摸了摸下巴,语气感叹:“真是好多人啊。”
白天骨科住院部的走廊上都没有这么多人吧? “受宠若惊,感觉被夹道欢迎了。”
这些热切的视线让他想起每次出席活动时,道路两边举着相机话筒,还有签名板和灯牌看向他的记者朋友和粉丝们。 怪亲切的。 甚至有了一种习惯性露出微笑上前签名的冲动。 旁边的鲁长风已经快跪了。 神tm受宠若惊,你的夹道欢迎我的夹道欢迎好像不一样,这些患者真的不是想直接把他们生吞活剥,撕成碎片吗? 如果欢迎送死也能算是一种欢迎的话,那他觉得这些眼睛的主人们确实是欢迎他们的。要不是斯卡奥还淡定地站在旁边,他这会能原地起飞,一步并做三步地蹿进电梯里面去。 “磨磨蹭蹭什么呢?”
两个人停下脚步的时间太长,走在前面的陌生护士终于发现他们没跟上来,不满地转身走过来催促道,“快跟上,就差你们两个人还没到了。”
“这就来,”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里,白烬述对着身后的无数双眼睛彬彬有礼,十分具有职业道德的地点了一下头:“再见。”
鲁长风沉默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奥哥这就不要再见了吧!”
不是什么东西都要再见的啊! 跟着护士走出住院区后,他再没敢犯困,仔仔细细观察了一路,再没有在其他玻璃后看见眼睛。 那些在暗处窥伺着他们的眼睛似乎只在住院部里有。 当陌生护士把两人带到了检查科室前时,鲁长风感觉自己的后背肯定已经被汗浸透了。 而还没等他松懈下来,检查科室外就传来了女生模糊的哭声。 他们这一队人中只有精神科那两个女生,是谁出事了? 白烬述朝前面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过去,鲁长风会意地朝哭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转过走廊的弯就是检查的科室,小队内精神科肿瘤科的四人已经都在这里了,鲁长风一过去就看见在哭的是精神科的那个短发女生,好像是叫刘莓心。 她脸色有一种古怪的呆滞,正蹲靠在墙边发出含糊不清,像是哭声又像是呓语的声音,同科室的另一个女生给她披了一件外套蹲在旁边。其余两个队员站在旁边,一左一右,背对着他们。 鲁长风往前走了几步才看清,那两个队员面前是杨培,他俩应该是在警戒杨培。 时隔几个小时再次见面,杨培还是一脸凶相,事不关己似的靠着墙壁,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见白烬述和鲁长风两个人来,他丝毫不顾那两个队员的警惕动作,朝前几步伸手对着他们摆出了一个斩首的姿势,笑的颇为嚣张。 走在后面的白烬述退后几步,无视了杨培轻蔑的眼神,垂下头嫌恶的皱了皱眉。 这人身上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 他所指的并不是血红蛋白中铁原子所散发的气味。这种“血腥味”实际上更接近于一种气场变化,他的所谓闻到血腥味,实则是一种身为同类察觉到另一个同类在不久之前杀了人后,敏锐地发现了他周身气场出现变化的过程。 在他们分离开的这几个小时内,杨培又杀人了。 小对内的其他四个人都好端端出现在这里,那么死者目前只会是被腰斩的陈飞,要不就只可能是这里的患者和医生了。 这个未知空间的规则依托于现代制度下的医院,在没有触发规则时,这些医生护士可以交流,能够沟通,拥有着鲜明的性格特点,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但要是打破这个平衡,就像他之前对鲁长风说的,在游戏里殴打中立npc会收获阵营仇恨变成红名,所以要是和他们结仇会发生什么呢? 杨培应该还不至于对医生患者们下手增加自己的存活难度。 看来死者只能是陈飞了,他最后还是没逃过这一劫。 “下一个患者——下一个患者——别让我喊了,快点!”
护士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一个两个能不能自觉点。”
这声音有点耳熟。 白烬述抬头看过去,喊话的居然是个熟人。 是白天在办理手续的时候站在柜台后的护士,一看见他,弹幕上不由得出现了许多ptsd发言。 【怎么……又是她……】 【这个未知空间很缺原住民吗……我真的不想再看见这个长脖子护士了。】 【恶……】 【我一看见她我就想起来从玻璃窗下面探出来的头……】 【能别唤醒我的记忆吗?】 其实这护士长的也算清秀,只不过看过她白天那副脖子被拉的极长,想要从柜台下面探出的尊容,实在让人难以对着这样一张脸保持表情平和。 当然,难以保持表情平和的人中并没有白烬述。 “何姐?”
不过几秒,长发青年瞬间变脸,带着一副热切的笑容迎上去,好像两人已经是多年好友而非下午刚刚见面一样,“怎么今晚是您值班。”
“你是……”护士被他打断了喊话,又被这一声何姐叫的有点茫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白天在您柜台那里办了入院手续,还跟您聊了好几句来着,”白烬述笑的诚恳,“您叫我小奥就行。”
护士被他亲昵的态度弄的措手不及,下意识被白烬述带着走,回忆起了下午见过的患者都有谁。 见他吸引走护士的注意力,鲁长风赶紧凑到另外那四个队员身边,开始打探起消息来。 而在另一边,在白烬述的不断提醒下,何护士终于想起来了她确实是在下午见过他的,她眼神变了变:“哦,你是那个医学生。”
“对,就是我,”见她认出自己,长发青年点了点头,故作困顿地打了个哈欠,话里话外打探道,“何姐,咱们院的检查时间一向这么晚吗,不都说十一点后不能出住院部吗?”
这话说的极有技巧。 护士原话是“十一点半后,不能在走廊走动”,而他则添油加醋为了“十一点后,不能出住院部”,故意说错了两个细节。 一旦护士对他所说的话进行矫正,白烬述就能立马获得这条需要补充的规则。 可惜何护士油盐不进。 她轻飘飘瞥了白烬述一眼:“今晚加班。”
长发青年立马从善如流茶言茶语道:“这都两点多了,姐你还得加班,公立医院这也太辛苦了。”
“不辛苦,”何护士淡然,“有加班费。”
长发青年脸上的笑容顿了顿。 “而且,如果不是今晚这一批患者一直不肯就诊,我早该下班了。”
她补充。 说到这里,何护士转头声音更冷了:“快点,下一个患者,磨磨蹭蹭的,还让不让人下班了,别消极治疗。”
“消极治疗”这词一出,凑做一团的几个队员立马白了脸色。 已经验证通过的规则中就含有一条“谨遵医嘱积极治疗”,这是已经进行全队通告的已成立规则。消极治疗这话极重,这代表如果他们再没有人跟着进去就算作违反规则了。 几个人眼神推拒,显然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进去。 护士脸上表情逐渐危险起来。 “何姐,”就在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刻,长发青年忽然出声,笑的温和,“那要不然就我先去吧。”
“你?”
何护士一顿,脸上危险的表情稍微好了点:“也行。”
“那就你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