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曹志强暗中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并为此暗中得意的时候,下面忽然有个长得比曹志强还瘦,但皮肤却有些略黑的年轻眼镜男,突然举起了手。
“总经理,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听那个黑瘦眼镜男举手说话,曹志强微微一愣,但还是很和蔼的对他点点头:“没关系,你有话就说吧。”
得到曹志强的赞同后,那个黑瘦年轻眼镜男才腼腆的一笑,然后放下手,重新严肃道:
“总经理,如果我没听错,您刚才那话的意思,是让我们每个人都去当您的……写书员,记录您心中的武侠故事,然后把这些武侠故事,用连载的形式,发表在您即将成立的一本期刊上,没错吧?”
“对,对,就是这样。”曹志强笑了笑,“怎么,有问题么?”
“问题很多。”黑瘦眼镜男严肃的点点头,“而且非常想当然。”
一听这话,余德利马上训斥道:“赵守文,你说什么呢?怎么跟总经理说话的?”
曹志强皱了皱眉,对着余德利一摆手,然后重新看向那个黑瘦眼镜男。
“你叫赵守文,对吧?”
“是的,总经理,我是赵守文。”
看到对方不卑不亢的回答,曹志强点点头,继续面带微笑的道:“那你说说,我这个方案的问题在哪里?”
赵守文道:“首先,我知道您是一个很有名的诗人,您的作品我拜读过,非常不错,而您那本诗集的受欢迎度,也再次证明了您在诗歌方面的才华。
我个人认为,至少在现代诗方面,您那五十一首诗,首首经典,已经可以看做是新派诗人中的顶级诗人。
不过会写诗,不等于会写小说,尤其是武侠小说。
可就算您觉得,自己写的武侠小说也不错,但这只是您自己觉得,并没有经过市场的验证。
在没经过市场验证的情况下,您一上来就让我们所有人都陪您写小说,这似乎太过冒险了。
没错,您现在是小有名气,但您的名气,都是在诗歌方面。
而说句不客气的话,诗歌圈子,跟武侠小说圈子,虽然不能说没有交集,但交集其实并不大。
所以您的笔名虽然在诗歌界很出名,可如果是用这个笔名写武侠小说,恐怕未必会让市场接受,未必能大卖。”八壹中文網
听了对方这么说,曹志强微微一笑,刚要开口说话,那个赵守文却再次开口了:
“其实总经理,我们出版社刚成立,自负盈亏,毫无名气,越是这个时候,越应该找一些稳妥的来钱项目。
在这方面,我本人呢,对您那个短期项目,也就是要立刻全力以赴的出一本您写的武侠小说,持保留态度。
但是,我对您想要出一本以武侠小说跟科幻小说为主的期刊,是十分赞同的。
只不过,还是那句话。
我们出版社刚刚成立,一切都是刚刚开始,什么都要求稳。
其实我从总经理您的话里话外,听出您的意思了,就是您对国内的武侠小说市场十分看好,认为武侠小说可以热卖,对不对?”
曹志强下意识的点点头:“没错。”
“我也这么认为。”赵守文笑了笑。
紧接着,赵守文脸色一正道:“总经理,我个人认为,您现在是搞错了定位!”
“搞错了定位?”曹志强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赵守文道:“您把写书投稿的普通作者,跟发行图书的出版社总经理的职务,给搞混了。
没错,您胸中有丘壑,想要把心中的所思所想写出来发表,这没什么。
但这种玩票一样的高风险行为,似乎应该等我们出版社走上正轨,且行有余力之后再来搞,但绝不是现在这个刚开张的时候。
换言之,您还是个普通作者的时候,一门心思想要多写出点小说,然后投稿给别人,用量取胜,这无可厚非。
可您现在是一家出版社的总经理,您要负责的,是看看出版哪个项目能赚钱,而不是一门心思想着自己写书。
打个比方,写书的作者好比是士兵,作为一个士兵,自然要琢磨自己的个人武艺,好在战场上面对面的跟敌人厮杀。
而出版社的总经理,好比是一个大将军,不需要自己的武艺多么好,需要的是统筹指挥能力。
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将军整天琢磨上阵杀敌,跟一个一线士兵整天琢磨指挥大兵团作战,都是不务正业。”
一听这话,曹志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干脆问:“那你所谓的正业,是什么呢?”
赵守文道:“我们是一家出版社,出版社的优势是什么?就在于我们有书号,有发行出版物的权力。
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出版社,就是一个工厂,只不过是生产文化作品的工厂。
既然是一个出产文化作品的工厂,就要选择哪种产品更卖钱。
比如总经理您说的武侠小说,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产品。
就我们目前来说,我们根本不需要自己创作小说,只需要找到那些很出名的作家的作品,然后直接拿来用,直接印刷出版就行了。”
“哦?”曹志强微微一皱眉,“具体说说怎么做。”
赵守文轻轻一笑:“总经理,您知道《武林》杂志吧?”
曹志强点点头:“当然知道。”
赵守文也点头道:“知道就好。”
紧接着,赵守文继续道:“武林这本杂志,原本只是广州的一个以介绍武术为主的期刊。
一开始,这本期刊不怎么起眼,是什么原因,让这本不起眼的武术类期刊,突然火遍大江南北的?
是靠连载一部名叫《射雕英雄传》的武侠小说。
虽然后来这本杂志中断了连载,但人气已经靠连载这本小说火了起来,加上武术热,导致这本杂志现在的销量超过三百万册,成了我国发行量第一的杂志。
既然他们可以这么做,我们为何不能?
实不相瞒,我手头就有一本《书剑恩仇录》的书稿,还有一部《射雕英雄传》的全套丛书,甚至金庸先生的《雪山飞狐》我也有。
这些书,都被证明是足以吸引人购买的好书。
我们有书号,完全可以把这些内容重新装订成书,直接发行出去。
又或者,我们新设立的期刊上,直接连载完整的《射雕英雄传》以及还没在内陆发行过的《雪山飞狐》。
发行这些内容,稳赚不赔,何乐而不为呢?
等我们出版社赚到钱,走上正轨,再来发行总经理您的个人作品,这是不是要更稳妥一些?”
一听这话,下面很多人立刻就忍不住嗡嗡嗡的交头接耳起来,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同意赵守文的说法。
皱了会儿眉头后,曹志强一摆手:“静一静,都先静一静。”
当众人安静下来后,曹志强才一脸严肃的看着赵守文:“赵守文同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赵守文愣了愣道,“我说的难道有问题么?”
“问题大了去!”曹志强道,“你说要我们发行金庸先生的小说《射雕英雄传》、《书剑恩仇录》以及《雪山飞狐》,对吧?”
“对啊。”赵守文点点头,“射雕英雄传跟书剑恩仇录,在我国内陆其实早有流传,只是流传不广,而且稿件大都不全。
雪山飞狐则还没流入进来,只是在广东地区小部分流传。
但要收集这些小说,对我们来说还是不难的。
我们把这些小说内容整理一下,然后公开在我们新设立的期刊上连载发行,这铁定能火。
等期刊火了,有了名气了,我们再找其他人约稿收稿,也就容易多了。
当然了,其实也不用找其他人约稿。
等我们出版社有钱了,我们可以直接派人去香江,把香江的知名武侠小说,比如金庸先生的,古龙先生的,还有梁羽生先生等人的武侠小说,全都搬回来,然后直接照抄出简体版就可以了。
一旦出版这些人的小说,我们出版社就不会有什么风险,铁定发达啊!”
“先别急说这些。”曹志强摆摆手。
“你这么搞,版权怎么算?
就说金庸古龙梁羽生吧,你知道他们现在的版权费有多高么?
要出他们的书,我现在可付不起他们的版权费!”
赵守文一愣:“版权费?我们干嘛要给他们付版权费?”
曹志强也愣住了:“你,你不会是想不给人版权费,就直接出他们的书吧?”
“对啊。”赵守文点点头。
曹志强眨眨眼:“这,这不就是盗版了么?这,这会出大问题的!”
“有什么大问题?”赵守文问。
“告我们啊?”曹志强道,“万一人家金庸先生他们知道了,告我们盗版侵权,让我们赔偿损失费,那怎么办?”
赵守文看了看曹志强,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总经理,您,您是在担心这个?担心金庸那些人,会因为我们擅自出版他们的小说,而告我们盗版侵权,进而要我们对他们进行赔偿?”
“对啊!”曹志强点点头。
赵守文叹了口气:“总经理,您这话说得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您好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曹志强皱眉问,“有话直说啊?”
“我来说吧。”余德利忽然瞪了一眼赵守文,“赵守文,你先少说两句,就你能说!就你知道的多!”
赵守文一愣:“主编,我其实……”
啪!
余德利突然一拍桌子,怒气勃发的对赵守文厚道:“给我闭嘴!”
在对方噤若寒蝉不说话之后,余德利才铁青着脸对赵守文道:“赵守文,你想干什么?嗯?
总经理才多大?他之前又不是咱们这行的,不懂这行的情况很正常。
然而,懂行有什么了不起的?
懂行的内行人多了,可你见到有几个内行人,能在他这个年纪开起一家出版社的?
所以啊,总经理能从无到有的把一家出版社给搞出来,且各方面都一路畅通,这就是人家的能耐!
而这份能耐,你我都做不到。
至于内行不内行,那重要么?
谁天生就什么都懂?
等入了行,慢慢接触下来,不就慢慢都了解了?
然而,总经理想要懂行,需要时间,也需要我们有点耐心。
就算要提醒总经理,也要注重方式方法。
比如说,你的这些提议,不能私下单独找总经理说?
干嘛非要在这个会议上直接跟总经理说?
又或者说,你以为你说的那些我不知道?
可为何我之前不吭声反对?
难道是我不如你么?
那是我知道方式方法,知道就算要反对,也得私下慢慢聊。
你得给咱总经理一个尊敬,尊敬懂么?
现在是开会期间,你直接顶撞总经理,让总经理下不来台,让大家都以为总经理什么都不懂,这就显示出你的能耐了?
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干了是吧?
你要真这样,那我们这里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
“停!”曹志强忽然及时打断余德利的话,“都别说了!”
“总经理!”余德利面色铁青的看着曹志强,“对不起,是我的错,我驭下不严,才搞出这种事情,您放心,我立刻让他卷铺盖滚蛋,这里不能要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
“行行行了,别扯了。”曹志强摇摇头,“我觉得那小赵挺好的,至少敢说话。难不成,我的手下都是一群马屁精就好了?”
说到这,曹志强面色和蔼的对那个面如土色的赵守文笑了笑:“没事儿啊,小赵,老余跟你开玩笑呢,别担心。”
赵守文干笑了几下:“是,是!”
紧接着,赵守文忽然站起来,猛的对曹志强一个深鞠躬:“对不起,总经理,是我自以为是,是我……”
“停!”曹志强一皱眉,“听不懂人话么?给我坐下!”
被曹志强这一声训斥,赵守文才猛的一个激灵,然后重新坐下,但却坐的笔直。
曹志强摆摆手,然后对余德利道:“老余啊,你看你,吓着人家了。”
余德利皱眉道:“总经理,尊卑不能废,他这样不给您面子,您的威望何在?”
曹志强呵呵一笑:“什么威望不威望的,就这么十几号人,搞什么上下尊卑啊,没意思,活的太累。”
紧接着,曹志强反应过来:“对了,被老余你一打岔,差点跑题。”
清了清嗓子后,曹志强重新看向赵守文,儒雅随和的道:
“小赵啊,你别害怕。
你说的对,我是很多事儿不懂,所以才要问你们嘛。
也不用跟我来那套什么方式方法,什么私下建议。
我是急性子,没那功夫跟时间。
有话直说最对我的脾气。
那,你呢,现在就如实告诉我。
如果我听了你的话,直接盗版金庸老爷子的小说,他要是告我们侵权,要我们赔偿侵权费,我们却拿不出,那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