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寄宿在他班主任李老师家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小玉老公已无影无踪，她为了养家糊口，又不得不出来工作。赵庭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能为小玉做点什么呢？但他除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她一下，其它的事情他都做不来。毕竟，他和小玉的关系还处于地下状态。当爱情碰到世俗的现实就会变得苍白无力，让他无可奈何，异常痛苦。“我最近想把桐桐送我妈那里去。”

小玉说。“你什么时候动身？我陪你去吧。”

赵庭一说。小玉欣喜地说：“好啊。后天就动身吧。”

赵庭一向单位请假，同时向老婆说他到外地出差。赵庭一见到了小玉的妈妈。她头发花白，但神清气爽，气质恬静，超凡脱俗，岁月的磨砺让她昔日容颜不复存在，却仍能深切地感触到她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底子，从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中窥见一斑。“你们年轻人要懂得珍惜，等知道没了，就已经晚了。”

老人说。“是的，时光不能倒流，我们会珍惜的。”

赵庭一回答。“我们年轻的时候，那个时代是盲目而狂热的，超出现实的理想却不能回归到具体的生活中去，所以会犯错误。”

老人感叹地说。“您对您当时做出的选择，现在看应如何评价？”

赵庭一就像好奇的记者，试探地问。“一代有一代人的责任，一代有一代人的追求。你脱离不了那个时代，离开当时的条件，谈其它问题都是不客观的，都是违心的。自己做出的事情自己负责，就不能后悔。历史能篡改吗？就像时间的轨迹，只能向前流逝，不能回头，所以人要向前看，一味地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就会遮挡住你的双眼，没有未来。”

老人一番话，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迷茫的结。是啊，人的一生怎能会一帆风顺呢？像老人一样，她久经风霜，历经苦难，但她依然坚强地活着，没有低头，没有退缩，像一面旗迎着时间轨迹，面向未来，坚韧地屹立不倒。“老人家，您的话让我们年轻人很受教育，您经历太丰富了，您在我们面前就是一部大部头的书，是那么厚重，都是沉甸甸的人生阅历。”

赵庭一面对着这位老太太，不，是智者，是哲人，他探索着她的思想，不仅需要和她交流，而且希望能够从她身上汲取智慧。老人笑着说：“我哪是什么书，我只是知道一些基本的道理。佛也认为人生下来就会面对各种苦难。我体会也是这样，苦难来了，不同的人会做出不同的反应，有的人退缩，有的人放弃，有的人会感到痛苦，有的人泰然处之，有的人积极应对，有的人消极避世，这才是客观世界的真实性。你没有选择，不是让你选择，而是苦难会选择你。”

“是的，人有时是无助的，好像旋梯一样让你自觉不自觉地被赶下地狱。”

赵庭一好似在回答老人的话，又好似在喃喃自语。老人接着赵庭一的话说：“让你下地狱的时候是躲不了的。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人在极端的时候就会显出人性的东西来。人性的东西是亘古不变的，有善的，有恶的，有真的，有假的，有美的，有丑的。这些不管何时都是存在的。”

赵庭一问道：“老人家，人性是好是坏？”

老人说：“人性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它客观地在你我心中。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人性；人之所以区别于它物，是因为人有人性。不是吗？”

她边说边挑动着眉毛。“做人要讲人性，做事要讲人性，这怎么解释？”

赵庭一进一步问。老人笑了笑，回答道：“请把你的手放在左胸前，那是什么？是良心。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有人性颠倒、人性错乱的时候，为什么？失去了良心。良心是什么，是如来佛祖赋予的天平。”

“是的，您说的太有道理了。这个天平失衡，就是泯灭良心的时候。”

赵庭一随着老人谈话的思路，好像悟出了点什么。“父子反目、母女成仇是那个时代的悲剧，这个不能重演。我们现在生活变好了，和过去比物质的确丰富了，但我们很多时候没有认识到人性，把最基本的东西忽略了。”

老人继续说。“是的，最常识的东西往往被人忽略，就像空气一样，它对我们是多么重要，但我们时时处处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赵庭一说。“生活虽然好了，但人们的步子迈得有点快了，人类在地球上存在了才几百万年，地球存在多少年了？人类的历史放在宇宙的时间长河里就是那么一瞬间。我们人类太迫切，停不下脚步，就像一岁多的孩子，刚刚站稳，就想急切地向前走，你走得快了，就会摔跟头嘛。人类贪婪地向自然索取，永不知足，你说这算不算失去了人性？”

老人从另一个高度继续阐述她的观点。“所以现在有很多非人性的东西。您看环境污染、过度医疗、掠夺式发展、权力寻租等等，这些是不是具体的非人性的东西？”

赵庭一联想到一些社会问题，大发感慨地说。老人说：“这些都是具体而微之的东西，是茫茫宇宙的浮尘细埃，人性是什么？人性是如来佛祖的魔咒。”

赵庭一听了，不知所云。老人似乎看出了赵庭一的囧态，笑着说：“年轻人，你慢慢去悟吧。”

小玉见妈妈和赵庭一聊一些深奥的话题，她在一旁哄着孩子玩，不插一句话。赵庭一避开老人对小玉说：“你妈妈哪像个家庭主妇啊，简直是一尊佛啊，对一切都悟透了。”

小玉调皮地说：“嘿嘿，我老妈是大思想家，从小就喜欢听她讲道理。”

赵庭一和小玉在这个南方小城逗留了两天，就和孩子、老人告别了。临别，老人对小玉说：“不管什么时候，自己都要挺住，好好生活，妈妈想念着你。”

小玉噙着眼泪，深深地点了点头。她抱起孩子又放下，蹲下来亲吻着孩子，站起来又抱起，怎么也舍不得丢下他。桐桐也明白下一刻妈妈将要走了。他紧紧地抱着妈妈，亲了妈妈一下又一下，怎么也不让妈妈远离一步。最后没有办法，小玉妈妈骗桐桐带他到超市买玩具，把他支开，小玉才得以脱身。在刚刚走出小区的门口，小玉撕心裂肺般地嚎啕大哭，是对孩子的不舍，是对孩子的眷恋，妈妈怎么能狠心把你抛下呢？但妈妈没有办法，只能委屈了你，孩子。妈妈还得挣钱，给你买小书包，给你买玩具，给你买格林童话，给你买你喜欢的泡泡糖，给你买你爱吃的夹心巧克力。孩子，不要怪妈妈，等妈妈有钱了，就会把你接到身边，天天陪着你，和你一起到海边捡贝壳，和你一起玩蹦蹦车，和你一起玩魔兽游戏，和你一起睡觉觉。赵庭一看着小玉那般模样，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一直到登上火车，小玉仍然没能从分别的痛苦中解脱出来。还在返回途中，小玉接到电话，店里让她抓紧回去上班。小玉感到有点蹊跷，便给另外一位同事打了电话，详细询问了一些情况。原来，陈姐已经将保健按摩店转让给别人了。今天正式交接，新来的店长已正式上班了。“以前一点迹象也没有，怎么说转让就转让了呢？”

赵庭一问小玉。“我也感到很突然，陈姐不会出什么事吧？她前段时间经常不在店里，不知道在忙什么，精神状态也不如从前，有点萎靡不振，还时常沉思发呆。”

小玉回答说。“万一陈姐有什么事，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能帮她多少就帮她多少，你说呢，小玉？”

赵庭一说。“应该这样。但愿她不会出事，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不会出事的。”

小玉说。“但愿如此。”

赵庭一说。刚过几天，陈姐最终还是出事了。当小玉将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告诉赵庭一时，小玉正坐在警车里去往派出所的路上。赵庭一一听，脑子“轰”的一声，几乎要晕倒过去。小玉从派出所里出来时，脸色煞白，垂头丧气。她一见到赵庭一，便哭着向赵庭一说：“陈姐出事了，昨天晚上就被控制起来了。她的别墅也被查封了，幸亏她把保健按摩店和夜*总会转让得快，否则也会被查封的。”

“民警找你问了什么事？你没问题吧？”

赵庭一关心地问。“民警问我知不知道陈姐他们吸*食、贩*卖D品的事。我给民警说，我哪知道啊，虽然我常去她那个别墅，但他们做的事从来不让我知道的，我从来没发现过他们吸食过D品。然后民警提到几个人的名字和照片，问我认不认识他们？”

小玉将民警向她询问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庭一。“都是些什么人呢？”

赵庭一问。“我常见的那几个人都在民警出示的照片里，三哥、范总，还有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反正我见过几次。”

小玉说。赵庭一预感到，陈姐这回摊上大事了。“你在店里该干什么干什么，民警找你问话，配合好如实回答就行了，只要你是清白的，陈姐的事不会牵连到你。”

赵庭一向小玉说。小玉听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