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庭一开车很快到了美容店。美容店还是保持原貌,但人员基本上都换了遍,他招的那些美容师都不知去向。他一到店里,一个陌生男子走到他跟前说:“您好赵先生,我就是刚才和你打电话的那位合伙人,这位是我的律师。”
赵庭一一句话没说,只在店里四周看了看。那位合伙人说:“我是天意投资公司的总经理,我们看好了杜小姐的这家美容店,所以我们决定投资。杜小姐也已经同意我们作为合伙人加入进来。所以,你作为合伙人经杜小姐同意被解除了。”
赵庭一怒火中烧,大吼一声说:“你他妈的说的哪跟哪啊?我辛辛苦苦开起来的店,说什么把我解除了?你们有什么权力?法律容许你们这样做吗?”
站在合伙人旁边的律师开口说:“对不起,赵先生,我们也是依法行事。在注册登记中,没有显示你是合伙人,也没有显示你投入多少资金。所以,我们说你是合伙人,也是看在杜小姐的面子,出于人道主义我们才这样做,否则……”赵庭一吼道:“你否则什么?你能否定事实?杜鹃在哪?我要见她。这个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东西,我辛辛苦苦开起来的店,说把我踢腾就踢腾出去了。没门!”
那位律师说:“赵先生你别激动,今天我们所做的事都是按照法律程序办的,也经过了杜小姐的授权。杜小姐说,你长期疏于经营,不管不问,她忍无可忍才这样做,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她把你出资的本金及利息都打在这个银行卡里,一共七十七万,请你核对一下。”
说完,他把银行卡交到赵庭一的手里。赵庭一无言以对。他接过银行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丽美美容店。赵庭一明白,死搅蛮缠最终不会有什么结果,只能接受现实吧。他和杜鹃合伙开店、投资多少都是口头协议。赵庭一始终没有找杜鹃,杜鹃也没有主动联系他。去他奶奶的,就算把钱存到银行里吃利息了,老子白忙活一场。赵庭一愤愤地想。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吃哑巴亏。有一天,赵庭一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值班医生告诉他:有一位病人想见见他。赵庭一翻来倒去地想,也没有想到是谁要见他。他按照约定的时间进到一个特殊病房。在进门的一刹那,赵庭一突然意识到躺在病床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姐。赵庭一快步跨到陈姐病床前,抓住她的手,轻轻地呼唤了一声:“陈姐,我是赵庭一。”
陈姐微微地睁开眼睛,打量一下赵庭一说:“你来了,你过得还好吗?”
赵庭一听后,一阵阵心酸痛楚,他无法控制,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陈姐扬起手,想拭去赵庭一脸上挂着的泪珠,但她的手举到一半便无力地垂了下来。赵庭一看在眼里,他轻声问:“陈姐,你什么时候病得这么严重啊?呜呜呜----”赵庭一哭出声来。陈姐气息微弱,声音缓慢、轻柔地说:“在医院好几个月了,我可能很快就不行了。经批准,临走前见见你。”
赵庭一说:“陈姐,咱们约好了还要在一起处朋友,我还等你出来哩,你怎么会走呢?”
陈姐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你别难过,活着多好啊,活着就要好好过日子。”
“嗯。好好过日子,陈姐。”
赵庭一点头说。陈姐说:“她走之前见过我,没想到你们还是没能走到一起。”
赵庭一马上反应过来,问道:“陈姐,你说的是小玉吗?”
陈姐微微地点了点头说:“是的,她出家了。走之前到那里去看我,她太苦了,一个女人能挺住很不容易了,她实在太疲倦了,她到一个清静的地方去了,这样不很好吗?也是一个解脱吧。赵,这都是命啊。”
赵庭一说:“是啊,这都是命。谁还能和命抗争呢?”
陈姐喘了口气,继续说:“她谈起你,说你是个好人,她不但没怨恨你,而且还很感激你。”
赵庭一听后,伏在陈姐病床的枕边痛苦地哭了起来。陈姐伸手轻轻地捋了捋他的头发,只有几下,又软绵绵地放下。这时,值班医生走了进来说:“情绪不要太激动,病人需要休息,时间马上到了。”
赵庭一马上擦了擦眼泪说:“我不哭了,不哭,马上好,马上好。”
陈姐问:“杜鹃还好吗?她两年前看过我一次。”
赵庭一说:“她挺好的,现在开了一家美容店。”
他本来将他和杜鹃不愉快的事告诉陈姐,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陈姐说:“杜鹃思想单纯,没有心计,对人没有任何防范心理,这样容易吃亏。她是个可交的朋友,你不要忘记了要多提醒她,多帮她。”
赵庭一点了点头,没有回答。陈姐闭上了眼睛,呼吸有点急促。过了一会,她又睁开眼,一只手微微地动了一下。赵庭一会意,他把陈姐的手又攥在手心里,侧头细听陈姐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陈姐说:“拜托你替我看看我老母亲,我常在梦里见到她,拜托你了……”陈姐话没说完,头一偏,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一样,尚存一丝微弱的气息,胸*脯微*微起*伏。赵庭一握了握陈姐的手,便站起身。他想,陈姐她哪会知道,她老母亲早在她宣判不久因为承受不了打击而病逝了。这时,值班医生走了过来说:“时间到了,让病人休息。”
赵庭一从医生那里才得知,陈姐患的是肝癌,保外就医已经几个月了。这么长时间,他是唯一一位陈姐主动要见的人。赵庭一在医院院子里的椅子上默默地呆坐了很长时间。他再次走到陈姐的病房门前,想再看看陈姐最后一眼,但隔着门窗玻璃望过去,他发现陈姐的床上已经空了。值班医生过来说:“晚了,已经晚了,我接班的时候人(尸*体)就已经被拉走了。”
赵庭一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感觉天旋地转一般,身体靠着墙,软软地沉了下去,蹲在病房的门前放声地大哭起来。赵庭一从此大病了一场。第二年秋天的一天下午,赵庭一正在开会,他接到一个号码不熟悉的电话,他一听是杜鹃的声音,她的话还没讲完,赵庭一迅速地将电话按死。过了一会,她又打了过来。赵庭一索性将电话打到静音,任凭她怎么打也不接听。不知道她打了几次,直到赵庭一发现收到一条短信,他打开,看到短信内容:赵哥,我是杜鹃。我知道您恨我,但我实在没有办法,我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只有求助您了,请您帮帮我吧。是我不对,我鬼迷心窍,我听了他们的话,上了他们的当,今天才让我认清他们的嘴脸。我被他们骗了,就是那个天意投资公司,他们卷走了我一百多万,我实在走投无路了,您帮帮我吧,赵大哥。赵庭一看罢短信,本想置之不理,但他突然想起陈姐临走前给他说的那些话,今天真是验证了陈姐说的是多么准确,他的心软了下来。他立即从会场悄悄出来,迅速下到地下一楼开车朝丽美美容店奔去。在路上,他给杜鹃打了个电话说:“鹃鹃,别慌张,我一会就到了。”
他把车停稳,刚打开车门,杜鹃朝他走了过来,痛哭流涕地说:“赵哥,我知道你会帮我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真的没看错你,你会帮我的。”
看着杜鹃激动的情绪,说话语无伦次,赵庭一也不理会她,径直走进店里,经理助理一五一十地向他讲述了事情的原委。那个所谓的天意投资公司,其实就是一个只有其名、没有其实的“皮包”公司,他们说是加盟美容店,实际上一分钱也没投进来,相反他们想方设法让杜鹃将美容店的利润以项目投资的名义全部存入他们公司,最后又让杜鹃做担保,欺骗房东将店面抵押出去,从银行贷的款又全部存入他们公司,两项加起来共一百四十多万。直到前几天,他们公司所有员工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杜鹃才明白上当受骗了。赵庭一听后,他心里明白这事非同小可。他问:“报警了吗?”
杜鹃哭着说:“报了,几天前都报了,没有任何进展。”
赵庭一“哦”一声,没再言语。过了一会,他给他当警察的朋友打了一个电话,简要地向朋友说明了情况。几分钟后,他的警察朋友将电话打了过来说:“我已经吩咐过了,光天化日之下在我们这个城市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怎能争创全国治安模范城?必须从速从严查办,限期一周破案。你就放心吧。”
赵庭一说:“那就多谢了,到时我摆一桌为你们庆功。”
他的警察朋友说:“不敢,不敢。我们是为人民服务嘛。”
说完,两人对着电话哈哈大笑。果不其然,一周后,案子告破,天意投资公司的所有人员全部一网打尽,一百四十多万一分不少地全部追回。歇业十多天的丽美美容店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又重新开业,这一次赵庭一将七十七万元打欠条借给杜鹃,不算是他的投资,同时按银行定期存款利息给他结算,一年结算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