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印抱着苏潇潇走了一日,避着人流多的集市,几乎把万华城中风景好又没有闲杂人等打扰的地方逛了个遍。
虽然路上也会遇到一些结伴赏景的修士,但大家好似没看见他们一样,即便是看到了,也只是淡淡一瞥。
逛完万华城,苏潇潇发现他们似乎在往山里走。
这是要去哪?看到草木渐渐变多的景色,苏潇潇莫名有些紧张。她忽然想起他们初次相遇,也是在荒郊野岭。
她那时候受制于魔修,以为自己死定了,即使魔修炼化精血,也是被采补成人干的下场。
起初她有些怨恨,为何偏偏要在她附近打架呢?可是当魔修好几次拿她当挡箭牌,而玄印宁可遭受反噬也绝不伤她的行为,让她又感动又愧疚。
如果不是她倒霉路过,那个魔修早就被收服了,玄印也不会因此受伤。
再后来,魔修在她身上撒了迷情烟把她往玄印身上丢,她当时被魔气束缚得太久直接晕了过去,本来以为玄印会把她丢下,毕竟是毫不相干的路人,魔修已经放了她,让她自生自灭就好了。可是玄印居然放弃追踪魔修,选择先救她。
玄印一出家人怎么会知道迷情烟的厉害呢?这玩意儿只要沾到一点就能让人灵力紊乱欲火焚身。
苏潇潇醒来时,第一时间判断了自己的处境,她原本还犹豫要不要拉一个无辜的甚至算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下水,然而世事无常,那道惊雷帮她做了决定。
她清楚地记得,玄印从头到尾都在反抗,只是迷情烟这种东西,对于由极乐宗一手调教出来的炉鼎来说只是助力,而玄印不仅中了迷情烟,还受了伤,更糟糕的是调息时被苏潇潇冲撞了一下,内息彻底乱了。
苏潇潇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她忽然有点理解极乐宗的女魔头为何喜欢劫掠正道的小修士双修了,那种感觉……会上瘾。
打住!苏潇潇拍了自己一巴掌,她怎么能有那么危险的想法?
明明她自己也最讨厌被强迫,想想在极乐宗时因为没有力量反抗只能忍受被人轻薄,那时她心里的感受,害怕、恶心……恨不得一刀子捅死那个欺负她的混蛋!
哪怕这种事情按常理是女子吃亏,可以己度人,若是男子被人强迫,心里的屈辱想必并不会少。
她曾亲眼见过,一个不堪受辱拼命反抗甚至试图刺杀女魔头的正道修士,被折断四肢,挖去眼睛拔了舌头,沦为公用炉鼎。
那人甚至连自绝经脉都做不到,极乐宗有的是控制人折磨人的法子。
那般惨烈的下场会被苏潇潇看到,是极乐宗内部的安排,不仅仅是她,所有作为炉鼎培养的低级弟子都看到了。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还是未成年的孩子,就算心里有不屈服的念头,也吓怕了。
只有乖巧听话,才能过上好日子。
苏潇潇一直都是最乖巧温顺的那个,所以哪怕她不是最拔尖的,却最得老师们喜欢。
炉鼎是没有师父的,他们只有不同的老师,如同凡世的学堂一样,只不过学的都是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在极乐宗那么些年,苏潇潇不是没有想过认命。事实上,除了那个药修,不止一个老师向她透露过收徒意向。
若是在正道宗门,有那么多高修为的前辈争着抢着收徒那得乐死,可是在极乐宗,拜师也意味着……在师父腻了你之前,你都必须和师父双修。
面对老师们的暗示,苏潇潇一概装傻充愣糊弄过去,反正那些老师没有私下接触炉鼎的机会,因为极乐宗的规矩,每一批成熟的炉鼎,都得宗主先挑,剩下的大部分会拿来送人或者售卖,若是有事先定下师父的,则可以避免被送人或者买卖的命运。
有些拿到了内部消息的人也可能会选择作为礼物被送走,如果能够得到新主人的宠爱,也许就能翻身。这种情况不多,不过若是接收对象是正道修士,就值得考虑。
比如曾经有一个炉鼎,是被某个修真世家买去为少主人疗伤的,那位少主人在炉鼎的帮助下不仅伤势复原,修为都精进了许多,算是因祸得福。后来那个炉鼎就一跃成为少主人的妾室,备受宠爱。
这样的例子不多,却也不算少。又或者,那些听起来诱惑力满满的例子,也是极乐宗故意抛出来的诱饵。
打一棍子再给口吃的,再难驯的畜生,也会乖得像条哈巴狗。
把自己比作畜生或许有点难听,但事实如此。很多时候,人或许还不如畜生。
为了在那样的环境里保持清醒,苏潇潇从不依赖任何人。睡觉时只要一点点响动都能让她警惕不已。或许因为那些年太缺觉,以至于她后来脱离了极乐宗,修为也上来了,依旧保持着如同凡人般的作息。
能够美美地睡上一觉,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她下意识地环住玄印的脖子,搂得紧紧的,不是担心自己会掉下去,而是这般可靠又温暖的怀抱,她实在不想放手。
在遇到玄印之前,她连自己都不信,在遇到玄印之后,她只信他一人。
她从凡间来,凡人在遇到天灾人祸或者难以解决的问题时,会求神拜佛祭祀天地,而苏潇潇从不曾求过任何神佛,也不曾信过天地。
若是非要找一个信仰作为支柱,那么,她或许已经找到了。
“大师,你要带我去哪?”
山路越走越荒,苏潇潇却半点也不害怕,语气也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娇柔婉转,悦耳动听。
若是换做一般男子,只怕身子都要酥了半边,可是玄印不是一般人,他依旧硬邦邦的,一脸圣洁又慈悲的表情,仿佛手里抱着的是一盆水一块石头,而不是一个冰肌玉骨的美娇娘。
“大师~”
“到了。”
苏潇潇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又看到一点绿莹莹的光影,她微微抬头,只见坠满钟乳石的山洞里,停满了无数萤火虫!
“好美……”苏潇潇话音未落,洞顶的萤火虫似乎察觉到生人的气息,忽然成群结队地飞下来,竟是完全不怕人地往他们身上扑。
“天!这是噬灵虫!快跑啊大师!”苏潇潇脸上的笑容都僵掉了,她尖叫着拍了拍玄印的肩膀,哪知玄印没有往外走,反而抱着她稳稳当当地朝山洞内部走去。
大群大群的噬灵虫飞扑过来,被玄印身上的金色罩子挡住,它们锲而不舍地趴在罩子上啃,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苏潇潇却仿佛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
“大……大师……别玩了……我知道你很厉害……呜……我们快出去吧……”
“抱紧我。”
“啊?”苏潇潇几乎整个人窝在玄印胸口,几乎不敢去看那些吸食了灵力越来越亮的噬灵虫,她死死地抱着玄印的脖子,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勒死。
玄印足下生风,速度不快不慢刚刚好可以把噬灵虫甩在身后。在他们身后,噬灵虫越聚越多,在黑暗中好似飞舞的光带,美得炫目,却也危险得令人心底发寒。
越美丽的事物往往越危险。
苏潇潇呆呆地看着后方,玄印漫不经心的仿佛在逗噬灵虫玩,随着他忽左忽右的步伐,让苏潇潇看到了一条波浪式的由光组成的河流。
真美啊~
越危险的东西,往往越喜欢用美丽的外表来伪装。
穿过整个洞穴的时候,夕阳还剩下一点光晕,将天边的云彩镀上一层金边,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噬灵虫害怕阳光,在飞出洞口的一瞬间就退了回去。
苏潇潇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边的云霞,心中充满无限感慨。
“喜欢吗?”
不知何时,双脚落了地,苏潇潇晃了一下稳住身形,羞涩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后退想要拉开一点距离,却不小心踩到裸露的树根,惊呼了一声后背撞上树干。本以为会很痛,却没想到腰上多了一只手,将她拉了回去。
“唔……”还是撞得好疼啊……她觉得玄印大师的身体比树干还要硬!后背撞疼了她还可以揉一下,前面撞疼了她要怎么办?
玄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落了下来,让苏潇潇更加羞得无地自容。
“好像变大了一点?”
“啊?”
“……”
“……”
按照正常情况,苏潇潇此时应该大喊一声“流氓”,并一巴掌甩过去。但是说出这话的是玄印大师,他那么平淡的语气,根本就是在陈述事实,反倒让苏潇潇哭笑不得。
用最正经的表情说最骚的话,并且骚不自知,苏潇潇表示甘拜下风。
说起来,那时候她才十六岁,哪怕脸蛋漂亮,身体却还是青涩的花骨朵,自然和如今完全成熟的身子不能比。苏潇潇咬了咬下唇,用同样正经的语气说:
“不止大了一点,不信你摸一下。”
说着,她红着脸握住玄印的手放到胸前。
明明隔着衣服,那双大手覆上来时苏潇潇依旧感觉到了烫人的温度,她身子有些发软,只能咬住嘴唇坚持。
玄印很认真地摸了一遍,然后得出结论:“确实大了许多,不过里面好像有硬块,是长瘤子了吗?”
“哈?”苏潇潇拍开那只捏来捏去的手,脸上一片通红,这回是被气红的。
玄印一脸不痛不痒的表情,眼神越发认真严肃。
“你自己就是学医的,有什么不舒服要说,不能讳疾忌医。”
苏潇潇气得理智全无,一招猴子偷桃,用力捏了捏咬牙切齿道:“大师这里也有硬块,是不是也长瘤子了?有不舒服要说,不能讳疾忌医哦~”
“哦。”玄印像是明白了什么,恢复云淡风轻的表情。
“大师……我这么用力你不疼吗?”
“不觉得。”
苏潇潇彻底败下阵来,她又不能真把那玩意儿捏碎了,只好松手。
等心里的那口气泄掉,理智回笼,苏潇潇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顿时觉得满手异样,不知道该往哪摆。
反正都是隔着衣服的,而且只是严肃的医学讨论,应该不算那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