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他想反驳她他不是白眼狼,沈夫女也不是她眼中的那个样子,他也不想这样,是沈夫女逼他的。这些话汇聚成“我没有”三个字,让卫然春以为他在狡辩。
“你没有?那你藏在小凡床底下带血的匕首和赃物怎么解释?看你这个穷酸样,分明是你见财起意才杀了沈夫女,我明天就抓你去见官。”
“那不是我藏的!”
这句话是实话,那些东西不仅不是他藏的,也不是他拿回来的。她这么在意容竞凡,如果他告诉她,那些东西是容小姐藏的,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我为什么要藏在她的床底下,难道我不怕被发现吗?还是她亲眼所见?拿不出证据来别想栽赃我!”
面对周思言满是底气的质问,卫然春一时间失去了自信,支支吾吾反问道:“你,你敢发誓吗?”
不就是发誓嘛,本来东西就不是他藏的,他有什么好怕的。周思言自信满满的举起手说道:“我向天发誓,你说的那些东西都不是我的,也不是我藏的,如果有假,那就让我不得好死。”
看到他发毒誓,卫然春心里也忐忑起来,她的心思稍稍有所动摇,可一想到容竞凡,她就坚定下信念,不管这件事是谁做的,那个凶手都一定得是周思言。
她斜着眼睛看他,一副高傲的样子,语气也满是不屑,“你连人都敢杀,发誓又何以为惧?”
她对他的厌恶完全不加掩饰,像这种把喜恶摆在脸上的人是最好骗的了,周思言板着脸说道:“你大可以不信,但是公道自在人心,我相信清者自清。”
从他脸上看不出一点异常,卫然春几乎就要相信他是清白的了。
接着,周思言又故意提起那把匕首,好让她记起那把匕首的来历。那是容竞凡的东西,卫然春这样关心容竞凡的事,想必应该见过那匕首,“你既然看过那些东西,应该记得那把匕首是什么样子吧?你从前见到我用那把匕首吗?”
被他这么一提,卫然春果然觉得那把匕首眼熟起来,她沉思片刻,想起来她曾经在容竞凡的梳妆台抽屉里见过,那带血的匕首竟然是小凡的东西!难道真的是小凡杀的人吗?不,不可能,她不相信小凡会做出这种事,更别说是为财杀人,小凡根本就不缺钱。
卫然春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诓周思言,“我从来不曾注意过你,又怎么知道你有哪些东西,你别想再唬人了,谁不知道沈夫女与你私交甚好,那匕首说不定是你从沈夫女那里顺手拿的,我听说你和沈夫女常常在私底下见面,可是沈夫女死后你却从未拜祭过她,是因为心虚吗?”
她多次提到沈夫女,这让他有些不安。沈夫女是他的心理阴影,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忘记她,可是眼前这个人却三番五次提到她。周思言冷笑一声以掩盖自己的神色不安,同时又反问她:“你没见过就是没有吗?”
心虚的人总是喜欢用反问句去回答问题,如果卫然春再冷静一点,她就会发现,除了藏东西那件事,周思言对她的其他问题都没有做过正面回答。
卫然春一时词穷了,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看到卫然春失神,周思言立马反客为主,“你说这东西是在容小姐床底下找到的,那你有亲口问过她这些东西是哪来的吗?”
周思言想,即便卫然春去问,容竞凡也不会跟她说实话,毕竟在这件事上,他和容竞凡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接下来便是长时间的沉默,卫然春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才好,她陷入了苦恼之中。
带着凉意的晚风吹进了屋里面,容竞凡感到一阵寒意,立马醒了过来。她看到门是开着的,光着脚就下了床去看是什么情况,只见门口站了两个人,门里的卫然春和门外的周思言,他们两个像是在对峙什么,卫然春以为还是关于周思言男扮女装那件事,便走上前挡在她们中间,拉住卫然春的手问道:“大晚上的不睡觉,站在这里看月亮吗?”
卫然春低头看到她光着脚,立马关心的责备她:“你怎么连鞋都不穿就走来了?地上凉,快去把鞋穿上。”
她牵着容竞凡到床边让她坐下,又回头对周思言说:“你不准进来。”然后从怀里掏出手帕蹲下身子去给容竞凡擦脚。
容竞凡感到气氛有一点不对劲,她长大后,她妈都不会这样对她,她伸出手想要接过卫然春的帕子,说自己来就好,可卫然春不给她,还很严肃地问她:“我有话要问你,你能答应我实话实说吗?”
容竞凡能想到的就是周思言隐瞒自己男子身份的那件事,她有些为难,可想到卫然春应该已经知道真相了,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反而伤了她们之间的感情。
她点了点头,“你问吧。”
卫然春没有先问她问题,而是先说了一些让容竞凡感到有些别扭的话,“虽然你我相识不过数月,但是我早将一片真心交与了你,在我心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你遇到了麻烦,可以放心的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容竞凡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她不明白她想要表达什么。
卫然春将她的脚小心擦拭干净后,给她穿上了鞋,然后才问她:“沈夫女是你杀的吗?”
原本容竞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回答她周思言的事,没想到她要问的竟然是这个,这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卫然春这么问她,难道她怀疑是她杀的沈夫女?她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而周思言此刻又恰好在门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容竞凡拼命摇头,她拉着卫然春站起来,问她:“小春,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是周思言跟你说了什么吗?”
看到她否认,她也不想再问下去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管真相如何,她都不会让小凡卷进来,
卫然春装作刚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哈哈笑道:“没什么,我吓唬你呢,你被吓着了吧?”
容竞凡也配合她一起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说道:“你看你,大晚上的开这种玩笑,多不好啊,以后别这样了。”
“嗯,你快歇息吧,我也回去了。”
卫然春催着容竞凡躺下,替她关上门后,顺便把周思言赶走了。
今晚的风波过后,容竞凡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感到心慌,隐约觉得将有大事发生,她不安地下了床,钻到床底想去看看那些东西还在不在,没想到那些东西不见了,她顿时紧张起来,心跳得飞快,手也在发抖。
与她相比,周思言处于另一个极端,他不仅不害怕,反而觉得这不算是件坏事。多日来,他都活在沈夫女的阴影之中,沈夫女虽然死了,但是并没有放过他,如果他害死沈夫女的这件事被发现了,他将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一报还一报之后,关于沈夫女的噩梦应该也会结束的吧。
想到这,他竟然有些期待卫然春将他绳之以法,还有到时候容竞凡的行为,她会不会像之前一次又一次的及时出现拯救他那样再一次及时出现救走他呢?
卫然春离开容竞凡的房间后没有回去自己的房间,她偷偷溜了出去,将那把匕首扔进了河里,然后打着灯笼下山了。
天还没亮,她就带着沈家和官府的人进了书院抓走了周思言。因为卫然春的添油加醋,说周思言正在准备逃跑,所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们是悄悄进入书院的,周思言被带走这件事也只有院长和学监知道。
第二天一早,容竞凡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她以为是自己昨天晚上没睡好,就赖了一会儿床。去用早饭的时候,没看见卫然春在,也没看见周思言在,她也没放在心上,以为是自己起晚了。可是一天都快过去了,周思言和卫然春都没有出现过,容竞凡终于感受到了不对劲。
她去找了学监,问她周思言和卫然春有没有请假,学监便把凌晨的事告诉了她,她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想要去衙门弄个清楚,却被学监拦住了去路,让她留在学堂好好学习,她根本就无心学习,惴惴不安了几个时辰,等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卫然春终于回来了,还是一个人回来的。
容竞凡有很多事想要问她,可是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口。
卫然春倒是主动说了周思言的事,“沈夫女是周思言杀的,他已经招认了。”
“那他怎样了?”
容竞凡把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关心他,有时候一些事情总是会朝着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就好像容竞凡关注周思言本来只是想要提防他,没想到这种关注使她不由自主陷了进去,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她对他的关注是提防还是关心了。
“他已经被问斩了。”
卫然春骗了她,其实她只看到周思言认罪画押就回来了,因为她根本不关心周思言的死活,可是出于私心,她想看看容竞凡会是什么反应,所以她骗她说周思言死了。
“他死了?”
容竞凡难以置信,他竟然死了,可是剧情才开始不久啊,他怎么就死了呢?
卫然春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她竟然为他眼含泪水,看来她对他是真的动了心吧,卫然春感到一阵酸涩,她问她:“你不惊讶吗?周思言杀了沈夫女,沈夫女从前对他百般照顾,他却恩将仇报杀了她。”
“有些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是事情的全部真相,我们不能够对一件并不了解的事妄下结论。”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小说里会明确的写这个人干了哪些好事,所以她是好人,大家喜欢她,那个人干了很多坏事,所以他是坏人,大家都讨厌他。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读者了,这里也不是当初她看的那本小说了,她正处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在小说里,人物是扁平的,而现实世界,人是复杂多样的,每个人都不只有一个样子。
按照小说的设定,周思言是一个会伤害她的反派,可是当她靠近他时,她便不由自主的被他所吸引,她越了解他,就越怜惜他,而这种怜惜,渐渐变成了一种复杂的情感。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离他远一点,可她却无法彻底地远离她。
刚开始,她觉得世界上没有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每个人在别人的故事里都有可能是反派,他不过是在别人的故事里做了一回坏人。
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剧情,因为她觉得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她可以阻止他变坏,从而改变他和她的命运。可是命运难以捉摸,竞凡根本无法控制事情的走向,也许她迟早要做那个被淘汰的炮灰。
她眼底的那滴泪逐渐饱满,在脸上挂了一会儿,终于掉在了地上。卫然春看她在为周思言难过,便不愿意再提起周思言,从今往后,再没有周思言这个人,她相信小凡总有一天会忘记他这个人的。
容竞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样也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昨晚周思言被衙差抓去后,挨了毒刑,当场就昏了过去,衙差泼了他一桶冷水,扯着他的眼皮子睁开眼睛,要他招出杀人当晚的所有细节。他不堪其罪,当场控诉沈夫女的人面兽心,述说自己是如何恨她如何将她毙命,却对容竞凡的意外出现只字不提。
卫然春在旁边看到此情此景也于心不忍,她固然讨厌周思言,却也没想到官差折磨起人来会如此恐怖,她不忍心去看周思言,便只用耳朵听周思言的供词。听到周思言伏法认罪,她竟然有些惊讶,因为她本来以为周思言会供出容竞凡,没想到他竟然一改当晚她质问他的态度,主动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见小凡不会受到牵连,她就回书院了,至于周思言的死活,她想,沈家应该不会让他留着那条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