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租了辆小卡车,将杜叔出租房的一些东西,很快搬走了,有些看着还新的家具,或者觉得我们可能需要的物什,则直接送到了对门来。
我们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拿了回家,权当做个纪念。
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杜叔和张婶。
本以为薛子晴的离开已经是足够让我们伤感的事了,没想到,很快连熟悉起来的邻居,也都搬走。
这让我们出租房的气氛,都变得有些沉郁起来,大家照常生活,可随便聊几句,就难免扯到薛子晴,转而又扯到杜叔和张婶上去,怎么都回避不开,这些离开了我们生活的人。八壹中文網
他们在身边的时候,其实我们不会觉得多了什么,可一旦不在身边了,就会觉得少了什么。
心情自然而然的会受到一些影响。
一天晚上,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我手机上,做销售工作,常常会接到客户的陌生电话,我连忙接听。
“是陈旭吧?猜猜我是谁?”对方问。
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我眨了眨眼,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而且可以确定,这不是我的客户,因为他说的是方言,还是我村子里的那种口音。
在我们农村,有三里不同音的说法,哪怕是邻村人说话的口音,都会跟我们村有很明显的区别。
我们村人口虽然挺多,但大部分人我认识,毕竟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特别是村子又比较偏僻,加上同姓很多,总能沾亲带故,一到过年,我爸妈带着我串门子走亲戚,我从小就跟着他们,把全村的人基本认识了个遍。
不过,自从到城里上学之后,在家的时间少了,对一些人还是有了陌生感。
等隔上一年半载回去,有时候在村子里碰见熟悉的人,一下子还真忘了对方叫什么。
当听到对方熟悉的乡音,我脑海里闪现过了很多村子里的熟人面孔,一一对应的比。
怔了那么几秒后,我稍微复苏了点记忆,试探的问道,“豪猪?”
“什么豪猪,我是你三爷爷,读了这么多书,怎么没有礼貌!”对方乐呵呵的开玩笑,显然对我说他的外号,并没在意。
见他这么说,我知道自己猜对了。
给我打电话这人,大名叫陈豪,比我小了半岁,从小一块上学,可以算作是一起长大的哥们。
但你如果真按辈分算,我还真得叫他一声三爷爷。
当然因为血缘关系已经比较疏远,我又比他大点,三爷爷这种称呼,我从来没喊过,只有他自己总拿着这个辈分的事来开我玩笑。
他豪猪的这个外号,是村子里其他同龄人起的,没什么贬义的意味,一个是因为他叫陈豪,另一个,则是因为他的头发很硬,跟满头满脑的细针一般,扎在脑袋上,像极了豪猪的样子。
“豪猪,你从哪弄的我号码啊?我过年的时候去你家,你妈妈说你在外面赚大钱,顾不上回家过年,本来打算问你电话号码的,结果你爸拉着我喝酒,喝的自家酿的包谷酒,搞得晕头转向,给忘了这事了。”我笑着说。
其实过年期间,因为刚跟李莉分手,我趁着四处拜年吃饭的机会,把自己每天灌得昏头转向,神智都不清醒,根本没顾得上要豪猪电话,再则说了,两个大男人,也没啥好聊的,我要他的电话号码干嘛。
不过他爸妈挺爱炫耀自己的儿子有出息,说了不少豪猪的事。
我大概得有三年多没见过他了,他初中毕业后,便没有继续读高中,直接跟着一个远房亲戚,去了外地打工。
连他爸妈都不知道,他跟着那亲戚到底去了哪,而且一走,好几年没回家。
后来回家过一次,当时我正好考上大专,准备来城里上学,他还特地到我家,给我送了个八百八十八的大红包。
当时来我家道喜的人比较多,虽然只是个大专,在大学生都遍大街的年代里,真算不上什么。
但在我们那种偏远的乡村里,读完高中的都不多,考上大专、大学的人,几年里就出了我一个,所以算得上盛事。
他送了红包,跟我简单的聊了几句就回家去了。
原本第二天我打算去找他玩,没想到他又离开家闯荡去了,只是听说,他给家里留了不少钱,几个月后,他爸妈起了一栋二层楼的红砖房。
村里人都传言,那套房子花了五十万。
谁也说不清楚,豪猪在外面是做什么,能小小年纪就赚这么多钱。
有人说他在外省救了个超级有钱人的命,那有钱人为了报答他,给了他数不清的钱,还把女儿都许配给了他,实际就是把整个家产都给他了。
也有人说,豪猪是做了违法的事,捞偏门赚的快钱。
但都只是些风言风语,谁都不知道真假。
“我问你妈妈拿的。”陈豪说,“刚好回家,听说大嫂子摔了一跤,我过去看看,顺便聊到了你。”
“大嫂子……我奶奶吗?她怎么了?”我一听,瞬间脑袋一嗡。
虽然我从来不叫陈豪三爷爷,但按辈分,他确实是我爷爷的弟弟,喊比他大了得有五十来岁的我奶奶,从来都是叫大嫂子的。
“你不知道?”陈豪微微一怔,想必也没想到,家里出了事,我竟然会不知道。
“对啊,我妈没跟我打电话说。我奶奶她怎么样,严不严重?”我追问。
我不免想起杜叔出事的那一晚上,我各种心神不宁,难道,终究还是应在了自己的家人身上?
其实不单我妈,连带着我家里人,对我都一样的态度,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我一阵情绪复杂,自己的亲奶奶摔了一跤,却是从外人的口里才得知消息。
这让我既觉得自己作为家里的一员,对家里人关心太少,常常十天半个月不打电话回家,又让我觉得父母将这种事瞒着我,肯定是怕我担心,影响我的工作和生活,感动交杂着惭愧,冲得鼻子发酸。
不过这些暂且不管,我只想知道奶奶到底怎么样了。
那么大的年纪,摔一跤肯定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