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私单的这老两口，男主人姓孙，女主人姓岳。

两人都是退休的老教师，住的还是学校分配的单位房，二十多年历史的老小区了。

为了将第一个私单做好，也确保不出问题，我特地去了他们家现场看过，为他们做了采暖设备的安装方案。

知道他们对钱看得挺重，在方案中，尽可能的节省采暖产品和材料。

做好之后，我拿去找黎耀。

黎耀正好开着破皮卡车从车库出来，准备出去，我迎上去，将车拦住。

他停下车，探出头来，车没熄火，狐疑的打量我一眼，“小陈，有事？”

“孙老师说跟你打过电话，准备找你做施工，我特地去了他家一趟，把方案做好了，给你看看。”我将方案递过去。

黎耀连看一眼方案的想法都没有，直接说道，““其实你不必要这么麻烦，我做施工十几年了，不用方案闭着眼就知道怎么弄，你放心吧。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油门轰鸣起来，我连忙说道，“黎哥，我知道你比我有经验得多，不过这两位老师，希望性价比高点，所以我才弄了具体方案，他们也都同意了，要不，麻烦你到时候还是按方案上定的产品和材料来弄。”

虽然是做私单，但我还是挺看重质量的，也不想因为是私单，就把两位信任我的客户给坑了。

不说别的，私单这种事，本身对客户就没什么保障，小公司还好点，除非公司不干了，好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可黎耀是个人来做这件事，要真在质量上出了问题，手机一关机，客户连他人都找不到。

另外，我对黎耀确实不放心，做私单估计做了得有不少年头，而且外表虽然老实巴交，但眼神不善，真不像是靠谱的老实人。

我跟他这是第一次合作，跟紧一点，没什么毛病。

别回头弄出问题，他老油条一个，在公司里人脉应该也可以，公司不一定能拿他怎么样，可我是新人啊，孙老师跟岳老师找到公司里来，把事情捅出去，公司要开除我怎么办？

“小陈，你是信不过我还是怎么的？”黎耀有点不耐烦了。

“黎哥，你看你说哪里话……”我看出他是确实不想按我的方案来做，还想周旋一下。

“小陈，我真有急事，你放心，我自己也不想砸了自己饭碗，这事你不用管了，回头你就等着收钱，行吧。”黎耀说完，也没顾我同不同意，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我看着他的皮卡车远去，有些无可奈何，心里更加没底。

回到公司销售大厅，没一会儿，李昌盛屁颠屁颠过来找我。

“上楼顶抽支烟去。”他说。

我跟着他去了。

上了楼，他还没开口说话，我率先说道，“是不是黎耀给你打电话了？”

“嘿嘿。“李昌盛干笑两声，“他说你刚才去找他，给了他一套安装方案，觉得你有点不信任他。”

“也不是不信任，是我想把这事做得更好一点，我那两个客户，对这些采暖设施还有安装材料，都不懂，我就给他们讲解了一遍，做了这套方案，回头按方案施工，他们心里有底。”我说。

“要不这事，你还是别管了。”李昌盛说，“是这样的，黎哥手上的产品还有施工材料，那肯定没公司齐全啊，你给客户做套方案，他就很为难了。”

“你的意思，反正黎哥手里有什么可用的东西，就往客户那里塞了变钱？不管安装的合理性和舒适性了吗？”我眉头一沉。

“陈旭，你别用这种眼神瞪着我。”李昌盛叹口气，嗓门也高了几度，“私单不都这么做的嘛，只要客户那蒙骗得过去，愿意把钱掏出来，我们能赚钱，你管它质量好还是坏，舒不舒适呢。”

我点了支烟，没再看他，捏了捏脑门。

这事跟我预想的不一样。

在我看来，私单也就只是省掉给公司的那部分利润，然后一部分给客户省下来，另一部分，就放我跟黎耀的口袋里。

虽说这事做得有损公司利益，身为员工，确实不太合适做这种事。

可客户出不起那么多钱的情况下，也迟早要流失，不会找公司做，那我觉得，私单也没什么不能做的。

只是，私单归私单，安装质量是一定要保证的。

但现在李昌盛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黎耀那边去做施工，百分之百做不到质量保障，就随便应付下而已。

“陈旭，你吧，有时候挺贼，但有时候也太实心眼了。”李昌盛顿了顿开口说，“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不会出什么事，黎哥这几年都是这么做事的，也没见客户因为质量问题，跑过来找他。不然他不可能还能待公司，还赚那么多钱，对不对？“

我咬了咬牙。

眼前浮现的是孙老师和岳老师这老两口在跟我探讨方案时，那么投入的表情。

等到黎耀去做了安装，最终的样子，跟我们做方案时的相反截然不同，他们该有多失望？

“要不这样，你如果做私单，心里有负担，这事以后就不做了。“李昌盛说，“这一单，算我做的，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哪怕你那两个客户来公司找你，我也会主动承认跟你无关，公司要开除，也开除我。但该给你的钱，我肯定会从黎哥那拿给你。”

“滚蛋。”我回头骂了他一句，“这事跟你毛关系，还开除你，显得你很仗义呗，回头公司真要开除你，你别哭。”

我们公司在全省是数一数二的暖通公司，赚钱的机会比同类型公司要大很多，被开除对他而言，绝对是莫大的损失，而且，暖通销售这圈子不大，真要被开除出去，名声臭了，再在同类型的公司里找份工作，很难，最终只能换行业重新开始。

李昌盛一看我骂他，咧嘴一笑，“说实话，一开始我听黎哥说自己的操作方式，我也有心理负担，可做了几单之后，就适应了，也习惯了。凡是别想太多，这个社会很现实，你底线太高，就赚不到钱，你看看周围赚钱了的，几个特么有底线的，还不是只奔着钱去。”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这事暂且先这样。”我对李昌盛的这种论调并不认同，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

嘴上虽然说着这样，但我心里已经决定，还是要去盯一下黎耀，看看他是怎么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