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死了。”

这是九条裟罗带着她的部下们，前去解救那个无名村庄回来后，跟白子衿说的第一句话。

“他死于卑鄙的偷袭，一个伏野众伪装成平民，混杂于村民之中，就在井上背对村民，与海乱鬼搏斗之际，却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就此殒命。”

“我们已经为他报了仇，那个伏野众被我一箭穿心，之后又被武田大卸八块，只可惜，井上终究是回不来了。”

“我真傻，我当时为什么会命令他们脱下盔甲上战场，而不是听你的，让他们划花家纹和雷纹，这样一来，井上就不会死了。”

“唉……”

长叹一口气，九条裟罗走回她的营帐，久久没再出来。

有几名武士在远处挖坑，旁边用麻布盖着一个人，想来那就是井上了。

白子衿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过去的，等他回过神来时，手已经搭在了麻布的一角上。

稍微犹豫了会儿，白子衿还是掀开了麻布。

井上的脸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比以前白了许多，脖子上沾着不少血污和泥土，但脸上很干净，想来应该是其他武士给井上做过清洗。

“白……”

武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白子衿身后，他想说些什么，但语言的隔阂又让所有话语都被吞进了肚子。

最后，武田只是拍了拍白子衿的肩膀，便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站在他身后。

坑挖得很深，是为了防止野狼或野猪把井上的尸体刨出来。

武田和另一名武士将井上的尸体抬进了坑里，之后又把一些他的个人物品，还有那副基本由井上削出来的木质扑克牌，一并扔了进去。

最后就是填土了。

武田将铁锹塞进了白子衿手里，并由白子衿铲了第一抔土。

而随着白子衿这么一动作，他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井上确实是死了。

他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为数不多，能说得上话的一个熟人，就这么死了。

伤心吗？

确实是有些难过的。

但要说像白子衿曾经看过的一些动漫，或者电影电视剧里一样，哭得撕心裂肺，那倒不会。

白子衿只是觉得心里似乎空了一块儿，怪难受的，但又不知道难受在哪儿。

之后就跟往常一样，去货运热气球那儿挑选食材，把武士们打来的野猪分成肉块，清洗干净，再架起大铁锅。

然而白子衿很快发现，他力量还是太小了，这么大一口锅，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架起来的。

于是，白子衿扯着嗓子，用稻妻话喊道：

“井上！帮把手！”

话音刚落，白子衿才回想起来，井上已经死了。

这时，武田来到白子衿对面，手扶着大铁锅另一端，帮他把锅架了起来。

之后又走到白子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井上，死了。”

今天，白子衿又学到了一个新的稻妻单词。

死亡。

晚饭过后，白子衿没再像过去几天那样，组织武士们打牌，或是找九条裟罗聊天。

他只是默默找了个箱子，坐在上面，望着井上的坟堆发呆。

白子衿，井上的死不怪你。

虽然是你正义感入脑，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指责了九条裟罗他们不去救援村民。

虽然是你一手推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仅有的熟人，走向了那随时都可能丧命的战场。

但就像九条裟罗说的那样，你一开始的建议，只是让他们划花家纹和雷纹，可没让武士们脱下盔甲啊。

如果不脱盔甲的话，井上是不会死的，真要算责任的话，也应该把责任算在九条裟罗身上才对。

毕竟，下令让武士们脱去盔甲的人，是她啊。

白子衿一直在心里这么劝说着自己。

但他每重复一遍这段话语，内心的愧疚反而会加重一分。

最后还是武士们收拢营地，准备行军之时，武田来喊了白子衿一声，才终于让他从无限循环中摆脱出来。

之后就是高强度行军，不论是体力的消耗，还是为了紧跟九条裟罗而高度集中的精力，总之白子衿终于没空去思考更多了，他的大脑总算得到了些许的清净。

另一边，白子衿的一系列表现，其实都被九条裟罗看在了眼里。

她太清楚白子衿的想法了。

九条裟罗还年轻的时候，就曾有过并肩作战的战友死在眼前的经历。

担任指挥官后，也出现过因为她的失误，而导致部下陷入危险，甚至丧失生命的情况。

也正因如此，九条裟罗太清楚该如何让白子衿走出这种状况了。

今晚她是故意提高了行军强度，目的就是为了让已经逐渐适应之前行军强度的白子衿消耗更多体力。

果然，天亮扎好营地，白子衿勉强做好早饭之后，回到帐篷里直接倒头就睡，再没出现过前一天下午，那直愣愣发呆的情况。

等白子衿醒来，九条裟罗就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九条裟罗递过来一柄武士刀，冷声道：

“拿好，跟我来。”

白子衿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只是愣愣接过武士刀，然后老老实实跟在九条裟罗后面，来到了营地外的一片空地上。

还不等白子衿开口询问，九条裟罗这是打算干什么，一道寒光便已经出现在了白子衿眼前。

靠着在海乱鬼手下死过无数回，所锻炼出的超强反应力，白子衿于千钧一发之际，后退半步的同时稍稍后仰，堪堪躲开了九条裟罗这突如其来的一记横斩。

“你……”

白子衿才刚说出一个字，九条裟罗的第二刀就紧跟而来。

这次是自下而上的袈裟斩，动作极其标准，以至于在海乱鬼那里面对过无数次相同招数的白子衿，都不需要思考，只是下意识地微微侧身，便避开了这一刀。

白子衿甚至还有空闲拔出刀来，握紧刀柄的同时，将刀刃指向了九条裟罗。

他看着九条裟罗那双满是杀气的眼睛，心里当即咯噔一下，停顿了一瞬。

坏了，九条裟罗这不会是把我当成害死井上的凶手了吧？

可是，九条裟罗她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不容白子衿多想，九条裟罗再次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