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是猜的还是真的察觉到了,反正你每次都很对。楚星野不再躲藏,从一堵墙后走了出来。
夜歌冷眼盯着对方。
我说过你要是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今天我不想跟你废话。夜歌说道。
楚星野从这个完全不是他对手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危险,犹如潜藏在黑夜中猛兽的危险,那是一种藏在本能里的危险。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所以我劝你不要那么做。楚星野说道。
夜歌压低了身形,握住了背后的青锋。
我知道你被冒名顶替的事情,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个世上不仅仅只有一个青藤园,还有很多值得去的学府。
黑铁城将会发生一场大乱,这不是一个该待的地方。
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拿上一门炮,也不可能杀死君怀珏。据我所知,警卫司还有一半的人留下,就是为了用来护送黑铁城中最重要的一批人离开。君怀珏就在其中。
警卫司的力量或许不足道,但身为副城主的儿子,君怀珏身旁有着一队由退役军人组成的护卫队,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比你弱。你靠着手中这几杆枪,杀不了对方,只会杀死你自己。
楚星野好似对黑铁城中的任何事情都了如指掌,他冷静地跟夜歌分析着一切。
夜歌根本不为所动,握着青锋的手更紧。他不想跟楚星野动手,他察觉到对方很危险,但对方非要阻拦的话他也只能一试。
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楚星野有些无奈地问道。
因为谭同醒。
楚星野略微一愣,无法立刻答上话来。
从第一次见到楚星野,夜歌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唯有叛军,才会做这样的事情。叛军太需要人了,不管是神民还是弃民,都是他们需要的。
曾亲眼目睹谭同醒被当成弃子而枪决的夜歌,并不愿意相信叛军,最起码他不愿意相信黑铁城的叛军。
楚星野无法解释这件事情,他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夜歌也不会相信。
沉默了片刻,楚星野退到了一边。
非去不可吗?
夜歌没有回答,而是径直地向前走去。
楚星野无法阻拦,只能望着夜歌的背影,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夜歌的那份决然。
穿过了无数条混乱的街道,夜歌来到了降尘院。
起初,降尘院还是最理智的那群人,师上痛斥着众人那些小市民的行径,众人也会摇旗呐喊,抵制疯狂。
但风雨一般的谣言,将降尘院割裂成了一股孤岛。
孤岛上的人很快就放弃了抵抗。
此时好像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再有人管。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警卫司没有派出一个人来管这些事情。
秩序的崩塌,人性之恶在瞬间绽放。
降尘院也变得一片狼藉。
夜歌登上了知新楼,发现竟然有人撬开了第三层,正在往外搬运东西。
如此荒诞的一幕,竟然就这么发生在了眼前,让夜歌也有了一丝丝魔幻的感觉。
要是有足够的时间,那么夜歌一定会去三楼看看,但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他只是去书架找了一本书,翻开寻找上面的留言。
黑铁城有危险,要小心。
准备好离开。
北门等你,一起走。
加上纸条,接连留言了三次,证明是非走不可了,并且确实是非常着急了。夜歌习惯性地笑了笑,然后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窗外,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走了好。
离开黑铁城,摆脱命运,成为真正翱翔于天际的飞鸟。
夜歌写上了一句话,合上了书。
恐怕这最后的留言,鱼长安也不会看到了。
走下知新楼,夜歌却遇上了贾思变。
我等你很久了。
你在等我?夜歌确实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没错。你的事情我都知道。贾思变用平和的声音说道。
都知道?
倘若有人换了试卷,我还不知道,那么我这个考察团团长就白当了。降尘院只是降尘院,代表不了青藤园。贾思变看到了夜歌身上背着的长黑包袱,已经猜出了里面藏着的东西。
夜歌沉默了片刻,问道:所以这也是考核的一环?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贾思变看着夜歌。你,很不错。
夜歌突然一笑。
跟我走吧!去青藤园,青藤园的任意学科任你挑。当然,你也可以做我的学生。贾思变说道。
迅速的反应力,敏锐的观察力,以及在专业上强大的天赋,更有着坚韧的心性,这样的学生,贾思变觉得很不错。
青藤园的每一位师上都有带徒的权力,能够被任何一位师上选中都是青藤园学子的荣幸,更不用说像贾思变这样的副园长。
陈子昂呢?
现在跟我走,我给予你新的身份,黑铁城的一切从此以后与你无关,我会让你成为神民,你会有崭新的生活。贾思变有能力做到这一切。
夜歌沉默了。
现在答应了贾思变,无疑就拥有了神民都不敢奢望的一切。他完全可以在青藤园进修,当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时再来处理曾经在黑铁城发生的事情。
贾思变给的条件,任何人都无法拒绝。
沉默。
并不是在犹豫。
而是在愤怒。
夜歌看着贾思变,无比认真地说道:我拒绝。
为什么?
我还有事要去做。
因为冒名顶替的事而复仇?
自始至终,贾思变都没有提及陈子昂,就连楚星野也没有提及陈子昂。
一个死人,一个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
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无足轻重。
谁会在意一个死人?
谁会在意一个死的弃民?
所以夜歌在愤怒。
凭什么死的人就不重要?
凭什么弃民就不重要?
进入了青藤园,你会有很多权利,包括复仇的权利,到那个时候你复仇会比现在容易得多。贾思变说道。
夜歌不再多言,微微侧身,从贾思变的身旁走过。
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就要去报仇?
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危机关头去做一件没有多大价值的事?
为什么不能权衡利弊,做一点迂回?
贾思变一时竟看不透眼前这个少年。
夜歌独自一人走在路上,神色愈发平静。
为什么?
因为我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