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溃堤之洪,横成一线的夜魔在一夜之间突进千里,将沿途的一切生灵尽数抹杀。
看起来固若金汤的城池在如此数量的夜魔面前,脆弱的如同纸糊的一般,还在熟睡中的人未来得及看清周遭的状况便永远地陷入了长眠。
鲜血成河,向着缝隙浇灌而去,将这赤红的痕迹深深地铭刻在大地上。
足足突进千里之后,夜魔终于失去了一开始的冲击力,变得稀疏起来,零零散散的在荒原上前行,就算冲到某座城池前,也无法暂时将其淹没了。
刨开厚重的泥土,将深藏在其中冬眠的蛇扒了出来,囫囵吞了下去,这只未能赶上大部队而没能饱腹的夜魔转动着赤红的眼转,看向了东方。
微弱的光正在从东方升起,灼透黑夜。
夜魔发出长吼,乱窜而去。
当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地表已经没有一只夜魔,有的只是被践踏的土地跟鲜血。
燃烧后的灰烬正在空中飞舞,形成了一种黑雾。
在空中盘旋了一夜的乌鸦得以落地,尽情地啄食着残存在缝隙中的血肉。
扼夜长城的北面,整面的寒冰上流出了几道狰狞的血痕,冻结在上面,成为刺目的标记。绵延数百里的扼夜长城防线,都是如此。若是能从足够高的地方向下望,就可以看到这连绵不断的血痕,昭示着二十万人在一瞬间覆灭的惨烈。
此时的扼夜长城,只有风声,再无其他的声响。
咔
长城的砖块移动,夜歌从洞口走了出来。
经过了北风彻夜的吹散,血腥气仍浓郁的令人作呕。
夜歌看着焦黑与深红浸染的扼夜长城,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他不能想象昨夜还是三万余人拥挤的地方,今日就不再有一个人影。
向南望去,目光所及,一片焦黑。
夜歌凝视了许久,才明白黄九所说的永夜到底是什么。
被夜魔践踏过的土地,正在向空中散着灰烬一样的黑色烟雾。肉眼很难察觉,但确实存在着。
仅仅是一片土地,一天,发散出的黑烟不会有什么影响,终会被风吹散。
但这不是一片土地,而是目光所及,这也绝不会只持续一天,而是将会持续到谁都不知道的未来。
当浓厚的黑雾升空,将天日遮蔽,不会再有日光投落下来。
永夜便彻底降临!
人,再也没有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机会。
夜歌此时此刻才明白三百多年的前人们是多么的绝望,又是多么伟大。
现在,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相同的命运再度降临。
如今的人们,真的做好了活在永夜中的准备了吗?
夜歌转头向着北方望去。
莽荒原林无边无际,像是一头匍匐的巨兽。
在莽荒原林的尽头,又会有着什么?
夜歌深深地感到了自身的渺小。
可以一拳轰爆人脑袋的力量,在狂潮面前也一点作用都没有。
我,还是太弱了,还不足以站在这长城上遥望北方。
凝望了许久,夜歌退了回去,合上了洞口的机关。
外面什么情况啊?唐棠问道。
没什么。夜歌知道唐棠绝对受不了外面的景象,所以将对方按在了此处,不让其走出一步。
黄九早就醒了,却还是在躺着,他小心地捻了些烟丝,将烟枪填了个半满。如今这样的境地,他更要仔细地掐算每一根烟丝了。
做好准备吧!我们可能要在这长城里面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昨夜那样的东西,不会找上来吧?唐棠对昨夜看到的景象,至今还是心有余悸。
黄九没有看唐棠,而是看向夜歌,说道:你真的以为长城是在百年前才开始建造的吗?长城到底存在了多久,恐怕没有人能够说清。百年之前,不过是将其重新修葺,整合成了完整的一道罢了。铭刻在长城上的东西,远不是现在的你能够参悟明白的。
夜歌望向了两端通向的黑暗,说道:这里面还会有跟我们一样的人?
真的假的?唐棠向前走了两步,希望能够看到人影。
黄九抽了一口烟,说道:第一帝国做的选择虽说残酷,但也并非就不正确。
如果将第一帝国所有的兵力都压在漫长的扼夜长城防线上,这道防线必定会崩溃,到时候整个帝国都无法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就算是还有人能存活下来,也阻止不了永夜的降临。
唯有放弃广阔的土地,收缩防线,换取足够的时间,建立起更有利于防御的战线,才能够在夜魔的冲击下坚持下来。
至于为什么要将几百万的大军跟几千万的人全部丢弃于此,无非就是因为这些人都是累赘。
当如此多的人撤到防线内,而存在原地的物资无法及时运回,那么这么多的人吃什么?
累赘必须要舍弃!
这就是第一帝国做出的决定!
所谓的扩军,给予装备,拉到扼夜长城上,不过都是为了这样的舍弃扯一块遮羞布而已,以此来证明所有人的不知情。这一切,都可以归罪于夜魔强大的超出了预料,这并非是决策的问题。
然而,让这么多人去死,就一定是错的吗?
对错,是留给后人评说的事情。
让更多的人活着,就是第一帝国最重要的事情。
活着,才有希望。
最起码,换了一个短暂的试探期。黄九继续说道。
试探?夜歌不禁问道。
就像你那晚遇到的夜魔一样,接下来会有更多类似的夜魔出现,而第一帝国也会派出修行者,都会来到扼夜长城这条线上。这些,才是决定胜负的真正力量。
所以,你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够看,出去就会死。
从今天开始,你要快速地提升自己的实力,最起码也要让自己可以在永夜中活下来。活着,就是希望。黄九看着夜歌,目光中涌动着回忆的情绪。你知道第一代霸王甲暴王吗?
夜歌抬眼看向黄九,认真地说道:暴王御甲,燃尽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