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张家院子门口时,正逢张麻子他娘出来倒洗脚水,瞧见找上门来的周桂芳,没什么好脸色,一盆洗脚水刚要朝她泼过去。
周桂芳连跳两脚避开,嚷着:“看着点,怎么朝着人泼。”
“人?哪来的人啊,我怎么没瞧见?”张婶子故意四处瞅瞅,一副没见着人说话的架势。
“张家婶子,是我呀,我是温稚她娘。”周桂芳赔着笑:“来找你说点喜事。”
“咱们俩家能有啥喜事?天大的喜事也被你那悍妇闺女一柴刀给劈没了。”
“她婶子别说气话,那丫头是不懂事,等回头进了你们家门,你好好教教她。”
听出周桂芳今晚来的目的,张家婶子讥笑道:“这是闺女卖不出去了?又想起咱们家来了?”
“张家婶子你这话可就说得难听了。”周桂芳道:“实话跟你说吧,是温稚让我来的。”
张婶子将信将疑看着她。
就那丫头拿柴刀砍人那架势,是会让周桂芳来说亲的样?
周桂芳呵呵笑道:“那丫头啊,想明白了,说跟着宋祁那个短命鬼太苦了,还得养三个拖油瓶,怎么看啊,那门婚事都赶不上这头。”
这话说得张家婶子心里痛快了些,算那丫头还没有蠢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自个儿子哪一点儿不比宋祁那病秧子强?
“但那丫头脸皮薄,自个不好意思说,这不,委托我这个当娘的,来找你说说。
你家张麻子要是没定亲,你看咱还是按之前说好的银子今晚去接人去?”
张婶子冷哼一声,没立即答应,只拿鼻孔问:“还是去宋家接人?”
“来温家接人,今晚那丫头回来,你们把人接走就成,只是,这丫头能吃好生养,在家吃了四只老母鸡了,张家婶子你也知道,我们这鸡都是给虎子养的,他日后可是得去村学念书的。”
周桂芳说的委婉,但张婶子愣是从她这话里听出她的意思。
“你这意思,她吃的这四只鸡还得咱们家把银子给付了?”
见过抠搜算计的,但没见过这么抠搜算计的。
亲闺女吃几只鸡还记着账让未来婆家付银子,张家婶子的白眼恨不得翻天上去。
要不是那丫头确实模样好,也轮不到周桂芳在她面前拿乔。
“鸡的银子咱付可以,但丑话咱可得说前头,没有二十两,十五两爱嫁不嫁。”
“十……十五两?”
张家婶子这一开口,直接把周桂芳给说懵了。
自己可是盘算着还得涨价五两,怎么她还打算少给五两银子把人娶进门?这不是想屁吃么。
周桂芳伸手撩了撩略为潦草的额发,上前理论:“张家婶子,这可就是你不对了,当初咱们可是说好的二十两,这哪有临门一脚还带变卦的。”
“哟,也不知道是谁,收银子倒是痛快,连自个闺女都搞不定,也有脸来我这放臭屁?”
论损人的本事,张家婶子这嘴也不差,她搁了洗脚盆,理了理衣裳,也不兜圈子了。
“我就直说了,上次去宋家,你闺女那一柴刀下来把我儿子可是吓得不轻,嚷着不肯再娶媳妇,我也就是看在你家温丫头模样生的出众,好生养这点,才再肯出十五两,你要是嫌少,我一个子都没有。”
张婶子说完就要撵人,周桂芳后背抵在院门上不肯走。
“咱再商量商量。”
“没得商量,二十两银子上哪儿娶不到个水灵媳妇,还非得娶你家的?”张婶子冷嗤,一屁股把周桂芳怼了出去。
周桂芳踉跄两步站稳,见院门要关,她心一横咬牙答应:“十五两就十五两。”
张婶子隔着院门的一道缝说话:“这次可是都说好了?别回头你闺女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她不敢,她是真心想嫁过来,方才碰上我还跟我哭惨,她一个刚出嫁的姑娘家没带过孩子,不知道带孩子多不容易,这会儿啊算是吃到苦头了,知道嫁你们家才是最好。”
“算那丫头还有点聪明劲。”张婶子面带得意。
谈拢了价格,周桂芳心里又美滋滋起来,她望着张婶子道:“这十五两可没算那四只鸡的银子吧?”
“四只鸡另算,抠搜。”张婶子嗤鼻,让她在这等着,自己回屋取银子去。
周桂芳喜出望外在院子外等了片刻,张婶子便拎着钱袋出来,她把钱袋递过去前说了句:“要是这次再出意外,十五两银子一分不少给我退回来,还得再补我五两损失。”
“她婶子见外了不是,能有什么意外。”周桂芳拍着胸脯答应。
到手的十五两银子热乎的,周桂芳揣怀里,喜滋滋说:“天黑,你们来温家接人。”
张婶子见她这次这么有把握,也不疑有他,只说吃了晚饭就去。
“把你家张大福也带上,省的温丫头自己想走,宋家那三个拖油瓶不放。”
“放心吧。”几个萝卜头,给两巴掌就老实了。
送走了周桂芳,张婶子扭着腰肢哼着小曲进屋。
“娘什么事这么高兴?”张大福扒拉了一口米饭,含糊不清问。
“给你娶媳妇的事儿,赶紧吃,吃完跟娘去温家。”
闻言,张大福咀嚼的动作一顿,问:“娶那悍妇?”
“那丫头模样生得好,好生养,等娶回来了多生几个孩子就老实了。”
“我看她那样,是个性子犟的。”张大福埋头扒饭。
“她再犟,等到了咱们家还能翻起多大浪来?不老实你就揍,揍到她老实为止。”
想到自个在宋家受得惊吓,张大福捏着筷子的手指暗暗收紧。
觉得娘说的在理,婆娘不听话,多揍几顿就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