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天光已甚亮,曳落河武士训练有素,营地四周均有瞭望之人,两人跑的虽快却也难保不被发现?奔出林子不到一百步,就听得呼哨声四起,不一会儿梆子声响起,有曳落河弓弩手以弩箭向着二人射击,然而江朔、独孤湘身法何其神妙,在小金城关内衙署屋内抵近射击,江朔尚且不惧,更何况是在开阔处。况且其时晨雾未散,曳落河射手瞄准亦难,只是向着雾霭胡乱射击而已,如何能射中二人。
朔湘二人展开穿星步闪转腾挪,将射来的劲矢尽皆避开,同时急速趋近,不消片刻就闯入营垒之间,众曳落河武士不禁大惊,谁见过跑的比弩箭还要快的人?阵型顿时大乱,慌乱间纷纷抛下臂张弩,各抽兵刃,想要结阵拦阻二人。
江朔一看,忙喊道:“湘儿,这些人会璇玑阵,可要小心,让他们结成阵势可就不好对付了。”
独孤湘却不需江朔提醒,她手中的白练长索正是璇玑阵的克星,这套月影素寒流的功夫本就是独孤问创来克制北溟子北狩步的,璇玑阵脱胎于北狩步,月影素寒流能不能对付得了北溟子还在两说,独孤湘拿来对付这些曳落河武士却是绰绰有余。
那些曳落河武士不组成璇玑阵还不好,排成北斗七星的阵势却正好像凑上去被湘儿揍一样,只见独孤湘将银球飞爪舞得上下翻飞,离得远的以飞爪锁拿兵器,离得近的则以银球打穴,独孤湘生的矮小,晨雾之中白色的飞索便似贴地的游龙一般,到人面前才将银球从轻薄的雾霭中弹起,打在曳落河武士的膝盖、小腿上的膝关、犊鼻、承筋等穴,立刻腿脚麻软,纷纷倒地。
江朔手中却只有七星宝剑,他以南方朱雀翼宿的步法在众武士中穿行,宝剑也不出鞘,以樫木剑鞘当点穴橛用,曳落河武士尚未组成阵势便先被他点倒。江朔内功既高,出手更快,不待武士就位,便将阵型打散。
而独孤湘这边却是等众武士布阵已成之后再出手破阵,在曳落河眼中这个小女子却比江朔更嚇人,在他们看来这女子看似袅袅婷婷,身形曼妙,不疾不徐,但只待璇玑阵布好,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破阵,这好整以暇的从容,可不是比猛冲猛打的江朔高明么。
其实这些曳落河武士不知道的是独孤湘之所以要等他们排好阵势,却是因为月影素寒流暗含了详尽的破解璇玑阵之法,曳落河布璇玑阵所用道的北狩步只是皮毛,只会亦步亦趋地迈步,独孤湘打来得心应手,若是曳落河武士各自为战,或是逃散开来,独孤湘反倒没这么容易一下子击倒这么多人了。
只是月影素寒流太过神妙,嚇得曳落河武士的包围圈越来越大,都远远地退开,不敢与独孤湘交战,因此江朔虽然要逐一击破,放倒武士的总数却与独孤湘相差不多。
独孤湘见状,立刻想了个鬼主意,喊道:“朔哥儿,你打的可太慢了,我来帮你。”她向江朔身边奔去,在他左近击打曳落河武士,江朔七星宝剑是短兵器,白练却要长的多,独孤湘在他身侧,以长索银球飞击曳落河武士,自然比江朔占了先机,这下大多武士都是被她放倒的了。
也是这些曳落河武士军纪极严,虽知不敌却依然死战不退,这才被江朔和独孤湘尽皆放倒了,否则二人这样靠在一起的打法,如果一众武士四散奔逃,朔湘仅二人,绝对无法把这些个武士一网打尽尽皆放倒的。
点到最后一人,独孤湘长吁一口气道:“朔哥儿,我放倒了六十三人,你呢?”
江朔道:“我可没数的这么仔细,二十来人吧。”
独孤湘道:“那数可不对了,不是说一队一百人,你只放倒二十来人可凑不够一百人咯。”
江朔扯起一个武士道:“问他。”
独孤湘奇道:“我看他们黑黢黢的都穿的一样,都带着面具,你怎知他是领头的。”
江朔捡起一个团扇一样的东西,道:“湘儿你忘了,百人队由旅帅率领,旅帅执鼙,我刚才正见到他挥动鼙鼓指挥军队呢。”
独孤湘接过江朔手中的鼙鼓,在手里来来回回“东隆东隆”地敲击,道:“真好玩,像个大号的拨浪鼓。”
江朔却扯去那人面具,问道:“高不危可在你们军中?”
那旅帅本横下一条心,决计什么都不说,却听江朔提到高不危的名字,不禁奇道:“少侠怎么知道高参军在我军中?你找他何事?”他知道安禄山豢养了很多江湖豪客,心道这一对少男少女武功这样高强,难道也是安中丞的亲支近派?
独孤湘道:“我们可不找高不危那个老杂毛,我们找我爷爷。”
那旅帅愈发恭敬道:“哦哦,原来是独孤前辈的孙女,难怪功夫这样俊俏。”
独孤湘被他一夸,甚是得意,道:“算你有眼光。我且问你,我爷爷和高不危去哪里了?”
那旅帅昨夜见高不危对独孤问甚是恭敬,只道他们是一路的,更兼今日朔湘二人只是将众军士点倒,并未取一人性命,他便心道定是这少男少女有意炫耀武功,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如是敌人,如何会不下杀手?他自己越想越觉得有理,对独孤湘愈发恭敬道:“回女侠的话,尊老太爷昨夜和高参军带了七人往东边去了,命我等在此扎寨等候,标下还道等谁呢,原来是等二位少年英侠。”
江朔刚想说话,独孤湘却拦住他,顺着那旅帅的话笑道:“可不是怎地,爷爷叫我们来此和他汇合,不想却遇到了尔等,闲来无聊,拿你们耍耍乐子。”
那旅帅面露谄媚,道:“女侠好诙谐,和我们耍着玩呢,只是二位忒也的大胆了,万一被弓弩伤着可如何是好?”
独孤湘道:“放屁,你等这点微末工夫怎伤得了本女侠?”
那旅帅忙道:“是,是,万幸小的们学艺不精,没有伤着贵人。”
独孤湘笑着拍拍他的脸道:”我们来的晚啦,遍寻找我爷爷和高参军不着呢,你知道怎么寻他们么?”
那旅帅为难道:“这小的可不知,高参军只教我等在此等候,可没说去了哪里。二位何不也在此等候?”
正在此时,忽听一声鸣镝响箭,江朔知是杭翰发射的信号,对独孤湘道:“又有人来了。”
说话之间却见又来了一标玄衣黑甲的曳落河武士,只是这些人衣甲虽与曳落河一般无二,但手中挥舞的武器却是各色各样,骑的马也毛色驳杂,品种亦不一而足,不似这队曳落河所骑都是河东骏马。
见这队武士虽然人数众多不下两百人,却不甚齐整,看来不甚曳落河中的精锐,朔湘二人倒也不惧,独孤湘闪到那曳落河旅帅的背后拿住他的大椎穴,心道:若是彼等射箭就拿他做肉盾。
江朔则腾空而起向领头的一名带着金色面甲的骑士飞扑过去,岂料那武士见了他非但不避,反而催马向前,喜道:“江少主,好久不见,你果然来松漠了!”说着拿下面具,却是契丹少主,崇顺王李怀秀。
江朔见是怀秀,凝掌不发,落地道:“怀秀,我正到处寻你,没想到却在此处相遇。”
李怀秀也跳下马来,双手抱住江朔道:“早听说你要来松漠,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说着向江朔挤挤眼睛。
江朔知道李珠儿是反间之事仍是部落内的机密,李怀秀示意他不要说穿,当即也不提珠儿,也不问她在何处,只是道:“曳落河分成小股向松漠渗透,我原来还担心你们,不想你们倒有扮作曳落河的妙计扰乱彼等。”
李怀秀哈哈大笑道:“只许他安禄山用计,就不许我们契丹人有智谋么?”
江朔道:“你的胞弟杭翰也在此间呢。”
说话间,杭翰早已下树向他们奔来了,向着李怀秀单膝跪地,以契丹语问安,李怀秀忙将他搀起,道:“舍弟不会汉语,江少主,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独孤湘道:“嘿,他们两个,一个说汉语,一个说契丹语,却居然也能交谈,可热络呢。”
李怀秀道:“这位不是静乐的从妹,湘儿姑娘么?”原来他在范阳卢家见过湘儿和她爷爷,只是当时不知他二人是武林高手。
江朔忙介绍道:“这是我妹子独孤湘,她爷爷便是赫赫有名的追云逐月叟,独孤问前辈。”
李怀秀道:“原来那干瘦的老者竟然是中原三子硕果仅存的追云叟,湘儿姑娘幸会幸会。”说着向独孤湘抱拳行礼,赵蕤携白猿隐遁山林之事,世人多不知晓,他天宝二年失踪之后,旁人都道他不知死在那个隐秘偏远之处了。
独孤湘却叽叽喳喳将二人如何救了塔里古,如何遇着杭翰,如何在松林中搜寻前进,如何见到树上刻的褚特部的求救信号,才找来这里,井宽仁之事与契丹人无关,因此她隐去不讲。
李怀秀听她滔滔不绝,连珠价地将往事说来,甚觉有趣,不禁莞尔,待她说完,笑道:“湘儿姑娘有所不知,这刻印就是我等所留,契丹文字简略,各部刻印多被高不危老贼破解了,因此我们故意留下有残兵躲入黑林中的记号,为的就是引诱曳落河武士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