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壮回头。
又是一个他不怎么喜欢的人。
县令大人。
一个看向父亲,眼神总是怪怪的女人。
此时的县令并未穿官服,而是穿了一身的鲜艳夺目、彩绣辉煌的丝绸,再加上她姿首清丽,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
叶琛对于这位忧心民生的县令,还是很尊敬的,连忙行叉手礼,“见过县令大人。”
县令却并未摆架子,摆手道:“兴!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以后见面不必多礼。”
言罢,目光落在了三壮身上。
“三壮最近若是不忙,可以让你爹带你来县衙找本县,本县的弟弟与你年龄相仿,正好结伴游玩。”
三壮苦笑着扯了扯嘴角。
前些时日,应县令之邀,与村长一行人去寻找水源,他曾经碰到过这个县令大人的弟弟。
与他年龄确实相仿,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幼稚公子哥。
最关键的问题是,县令的弟弟觉得他姐是县令,他也高人一头。
总是用命令的语气和他说话,比他爹还厉害呢。
他觉得听爹的话天经地义,听他的话,像是闻臭屁。
不过三壮也算是见过些世面了,说话也客气了许多。
对县令恭敬道:“庄稼丰收在即,小民要时刻盯着农田,可能抽不出时间拜访,还请大人莫怪。”
县令点头:“也行,等忙完这阵子再说。”
她又看向叶琛,“先生培养的好儿子,若是他识字的话,说不定还能给本官那愚蠢的弟弟,当个伴读书童,可惜,可惜。
不过当玩伴也不错,等秋收过后,您一定要提醒三壮。”
县令挥挥袖子走了。
三壮少不更事,却不懂得我弟弟喜欢与你儿子,有空一起玩耍的这种把戏,只当县令真的要做此事,当即有些焦急道:“爹,我可不去给那县令大人的弟弟做玩伴,那是个蠢货。”
在家里,哥哥们若是不爽了,或许会揍自己一顿。
但起码自己还有个小壮可以拽过来揍两下,到了知县大人那里,自己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叶琛显然也没有往其他方向联想。
他只是觉得,三壮除了有些恋爱脑之外,其他方面倒也挑不出毛病来,没想到,竟然也能入了县令的眼。
不过叶琛也有自己的骄傲。
我叶琛的儿子,怎么能给别人当伴读书童?
至于玩伴更不可能,跟那种高富帅当玩伴,岂不是要玩物丧志?
一直在旁边儿未曾发言的温华忽然开口道:“姑父,这县令也算是造福一方的好官,若是不愿,为何不直接开口拒绝?”
温华一直在暗中为叶琛谋划造势,对于县令的脾性,肯定是有所了解的。
他知道,他们县令自从当政以来,脚步踏遍各镇,常常观风问俗,开垦荒田,发展教育,乃是一等一的好官。
只是本县荒芜,根基也不好,所以没什么政绩。
为人津津乐道的也是那句大周不养闲神,以及砲轰龙王庙的操作。
但也只是读书人的茶后闲谈而已。
温华劝完,见姑父若有所思,便未能继续多言。
叶琛看向温华道:“温华,你先回家,带点换洗的衣物回来,以后在姑父家里住宿,什么时候还清借款,什么时候便可以离去。
不过,此事你祖父、祖母定然反对,姑父只有一个请求,为你谋一个栖身之地可以,但我不希望他们来我家找麻烦。”
温华连连点头:“姑父,我知道的。”
牛车往回走时,在半路分别。
温华步行回到温家村,彼时临近正午,温家正在做饭。
他一进门,温老太就迎了过来,“华儿,你总算回来了,你姑父如何说的,可愿意拿钱资助与你?”
温华听到祖母想要占姑父的好处,心里就烦。
便将之前放下的书箱拿了出来,又装了些衣服进去,声音不冷不热道:“祖母,我暂时不去读书,也不用花钱。我寻了个教书先生的活,暂时能养活自己,家里不用担心。”
“华儿,你是天上的文曲星,不去当官,做教书匠干什么?这不是耽误了科举吗?”温老太急了,“华儿,我去寻村长问了,上林镇也有家不错的私塾,等你爹回来,让他带你去,咱不去教书。”
温华摇头。
诬陷他的人相当狠毒,直接害了他的名节,即便是去了其他书院,也无济于事。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祖母,您别管我了。”温华后退了一步,“我今年已经十八,有些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我一定能迈过这个难关的。”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温家老太太想追上去,可这会儿家里就她一个人在做饭,灶里烧着火,锅子里还有东西,离不得人,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大孙子消失在了温家村门口。
这头叶琛他们刚到家门口。
牛车上的木桶木盆都还没来得及卸下来,就听到村子里一片惊慌沸腾之声。
“不好了!蝗虫来了!”
“天哪!为啥这么多蝗虫!”
“不要急,不要慌,这只是蝗灾的征兆,大家先冷静!”
“大家回去拿家伙,将这些灾星赶走!”
叶丰顺一刻也不敢耽搁,飞奔朝着而去。
叶琛跟孩子们也赶紧下车,每个人拿着工具,不停地挥舞,又有村民将社戏库房里的锣鼓拿了出来,敲敲打打,妇人们也敲盆子敲锅,仿佛这样就能将蝗虫吓走一般。
天空中,不时有小股蝗虫如候鸟迁徙一般飞来。
量不至于让人绝望,但也不少。
人民原始而愚昧的驱逐方式,或许可以驱赶野兽,但是蝗虫绝对不行。
所以这些蝗虫过境,便给大家带来不小的损失。
清河村的人像疯了一样,满稻田敲打驱赶。
不知过了多久,成群的蝗虫慢慢消失,村里人疲惫地坐在田埂上,一个个心有余悸。
蝗虫能瞬间啃食超过自己体型三倍的食物,这么一会儿时间,就有人家里损失惨重,至少被吃掉了半亩地的稻子。
村长一脸严肃地询问各家各户的损失,基本上都多多少少被吃掉了一些,村长一一安抚,结果发现,叶老蔫家和刘老太太家的农田,竟然没有被蝗虫吃过。
刘老太太藏私,“我儿驱赶蝗虫卖力得很哩,怎么可能吃我家庄稼。”
刘小花也跟着说道,“奶,是不是叶家老祖保护!”
村长皱眉,这说的啥话,叶家老祖放着别人家不管,跑到你家多管闲事。
这里面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此时叶琛正看向自己家的稻田,小壮早早地将鸭子赶到水田里。
见村长走过来,“鸭子、鹭鸟、青蛙都是蝗虫的天敌,鹭鸟咱们这里没有,青蛙饲养不易,便不如饲养鸭子,这鸭子又可以吃蝗虫,又能下蛋,两全其美的法子。”
众人不太相信鸭子能吃到蝗虫,鸭子不能飞,蝗虫能飞,人都抓不住,鸭子能捉住吗?
他们看向鸭子的时候,那些没吃饱的鸭子十分迅速地抬头,嘴巴伸出去,一口啄住一只,然后吞下去,继续寻找下一只。
村长感慨的看了叶老蔫一眼,这孩子真不错,不愧是读过书的人。
总是能在危机之中寻到解决困难的办法,以后还是要多与他沟通才是。
村长大手一挥,“今天飞过来的蝗虫只是小面积的,也算是给我们提了一个醒,大家盯紧家里的庄稼,有能收割的,抓紧提前收割,有余钱的,抓紧买鞋鸭子养着,能防一点是一点。”
众人连忙点头。
鸭子能赶蝗虫,能下蛋,还能杀了炖汤吃,养鸭是一本万利的事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