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夏雨刚被送入急救室,吴家人尚且忧心忡忡,心神无处安放。
护士长就踩着小白鞋出现,小眼瞄了吴强国几下。
给他加了一重晴天霹雳。
“梅桂芳亲属是吧,在文件上签字,把欠的费用交了。”
千防万防,防不住意外发生。
谁能预料到,吴家接连两天有人出事进医院呢?
吴强国脸黑如墨,想开口拒绝,那护士长就似看透他一般,板起脸。
“医院是国家开的,我们为人民服务,救死扶伤,我们自豪。
可我们也是人,也要开工资吃饭,你这种老赖我见多了。
想赖账,想饿死我们,先掂量下自己的能耐!
我手里有病人的资料,让公安抓你住几天大牢,不难。”
一听到大牢,他的脸差些崩裂,连忙签字,拿了缴款单。
随后瘫坐在木凳,两鬓的黑发添上了白。
青茬冒出一片,他都无心打理,抬手疲惫地揉了揉眉间。
护士长轻蔑地哼唧一声,甩起大麻花辫,转头离开。
吴厚拿过缴费单一看,眉头深锁,憔悴感比吴强国还甚。
一百二十二块八毛,何等巨款,夏雨的医疗费,也是一笔账。
钱从何而来?
愁绪喷涌得快将他淹没,鱼厂的假账他还未做好,仍旧有漏洞。
若是八千块还在,出现问题,他随时能补回去,保证无碍。
可现在,他必须抓紧时间填补,保证万无一失。
偏偏麻烦事全都砸上头来,他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实在焦心。
吴厚揉着太阳穴提议,“爸,我们家现在这状况,得找四弟借点钱。
他有个有钱岳父,拿几百出来,应该不难,更何况,这也是他妈。”
“你说得对。”吴强国颔首,转头望向吴大峰,“大峰,去把你四叔叫来。”
吴大峰应声而去。
吴家遭贼的事,传遍了他们的工作单位,上级领导有心,让他们都休息几日,把事情处理好再上工。
故而,现全都集中在医院。
吴仁一言不发,沉沉盯着地板,似有风暴缭绕,方圆两米无人靠近。
吴春花直奔梅桂芳病房,吴三岚则踢踏着脚朝外张望。
钱多多四处瞄了瞄,拉过吴秋月小声道,“冬雪也在这医院吧?
你等会避开人去通知她,让她躲在房里,别出来。”
“妈,晓得啦。”吴秋月点点头,捏着五十块的手紧了紧,到底没告诉钱多多,吴冬雪给她钱的事。
冬雪够苦了,她不能给她添麻烦。
吴秋月借着上厕所,离开众人,这才知道,吴冬雪已经登记出院,顿时松了口气。
待她回到急救室外,吴义已经来到,正和吴强国、吴厚、吴大峰争吵。
吴仁死死盯着吴义,钱多多和吴春花手脚无措,两头看,吴三岚则没了踪影。
吴义绷紧脸,磨牙凿齿,“妈的治疗费我给,没问题。
可你们还要我多拿五百出来,凭什么?
我的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每一笔都是辛苦攒下的。
岳父有儿子,也不会给我钱,我哪里来的五百块?”
吴大峰愕然,“四叔,你自个过着好日子,亲人受难就不能拉一把吗?”
“四弟,若非实在困难,我们不会开这个口,算二哥求你。”
吴厚低垂着头,眼底晦涩难明。
“老四,如今家里有难,找你借点钱,很难吗?
我可是你爸,我把你养大,可不是让你当白眼狼的!
何况,我工作还在,工资会有,迟早会还给你的。”
吴强国心中悲凉,眼里透出层层哀意。
“哼,说的比做的好听,从我这得的,向来是进了去,就出不来。”
吴义冷哼一声,干脆摆烂,耍起无赖。
“家里遭贼罪魁祸首是二嫂,她发疯把冬雪打个半死,还让门关大开。
不然,那些贼也没办法搬东西,搬得如此轻易。
统算起来,就是二房的错处,该二哥负责任。
他鱼厂里人脉不是很广吗?
让他拉下面子去借,五百块轻松到手!”
吴义压根不想接下烂摊子,他另外养了个千金小姐,处处要钱。
还嫌钱不够使,家里又给他添乱,真把他当蠢驴宰吗?!
“吴义,你这是不顾念亲情了。”
吴厚脸上青筋四溢,几乎破皮而出,拳头紧了又紧。
吴义无可奈何地摊手,“二哥,你可是个忠厚人,别逼我好不好?”
双目通红,吴厚刚举起拳头,旁侧就冲出一道身影。
“天啊,别动手,吴仁!”钱多多胆颤心惊,尖声大喊。
却见吴仁将吴义撞倒在地,高举拳头冲着他的脸,使劲攻击。
一下又一下,砸得吴义鼻青面肿,血肉模糊。
开始还能发出惨叫,到后来只剩下呻吟。
无数血点飞溅,处处都是。
兄弟阋墙,不过一念之间,缘起于吴家烂根。
围观众人惊呼大叫。
“快把公安找来,要打死人啦!”
“等啥公安,等公安到菜花都凉了,去帮忙把人分开!”
……
旁侧叼着瓜子看热闹的张婶,两只眼睛亮如日光。
“吴家人作恶,自有天收,看看,报应来得多快多爽!
可惜小雪早早办理了出院,看不到这精彩。”
“阿秋!”
吴冬雪打了个喷嚏,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喃喃道:“三伏天大太阳,咋还变冷了?”
“听说最近回潮,有小雨,记得添衣。”方丽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
絮絮叨叨,“年轻人总以为自己体格强壮,吹点风受点凉不当回事。
等老了就有你好看,到时候啥头痛病,膝盖骨湿冷疼,都要找上门来。”
吴冬雪撸了鼻涕,憨笑着挠头,“方姐,我晓得,你别念我,念得我现在就头疼了。”
“嘿,耍啥宝。”方丽点点她的额头,笑骂。
随即从抽屉拿出两份文件,交到她手里,指着其中一份,正色道。
“断绝关系书另一份在派出所,算是记录在案。
我劝你再登报声明,不然他们找上门,非要你养,你也难办。”
吴冬雪点点头,“等会儿就去。”
方丽指着另一份文件,“你陈姐有亲戚在知青点办事,正好过两日有一批知青去东北。
我让她给你安插进去了,你收拾收拾东西,两日后去搭火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