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归来,没有返回县城,而是直接去往新城府邸。
和发时相比,新城变更加热闹。因送粮队伍离开造成的冷清,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一扫而空。
城内各坊都住进属民,氏族坊、国人坊、庶人坊和奴隶坊均有明显标识。
此外,城内还有特别建立的商坊,专门供往来商队停留交易。并有按照郅玄命令建起的市场,供城内居民买卖物品,类似菜市场,只是模式更为原始。
城内清扫有专人负责,都是按要求挑选的奴隶。
每日清晨,城门开启时,这些奴隶都会推着大车城,车上堆满特制的木桶,桶里是属民倾倒的垃圾。能用作肥料的单独装车,其余放在一起,分别送到不同的地点焚烧掩埋。
城内街有专人清扫,临街的坊还会组织起人手,分批清理坊外的水沟和石路。
每隔五日就会有专人进行检查,一旦发现有人污染水源『乱』丢垃圾,都会做相应处罚。
最初,城内居民对这样的规定很不习惯,没少现抱怨的声音。随着时间一过去,众人逐渐发现其中好处,抵触的情绪一扫而空。时至今日,众人都会注重城内卫生,发现有不遵守规则的,必然会上报巡城甲士。
在郅玄行期间,先后有支商队进到郅地。
他并非特地来,而是打算去往另一个氏族封地,中途遇到大雨,路不通,这临时转郅地,准备水退后发。
结果这一来,商队上下无不吃惊。
领队自诩见多识广,中都城都曾去过,却还是第一次看到此干净的城池。
走在街上,入目的一切都称上“整洁”二字。
房屋鳞次栉比,规格相似,都以木头和石块打造,带着郅地独有的风格。街部分铺有条石,部分仍是土路,却一样的干净整洁,不见其他城内的脏污。
路旁挖有深沟,沟上覆有石板,走近能听到潺潺流水声,偶尔还会有小鱼。
见有属民从沟内取水,商队成员好奇走近,发现石板上开有圆孔,属民用比寻常略窄的木桶从内取水,用绳子拖拽,根本无需去往城外。
沟渠内的水分清澈,口渴的商队成员想取一碗解渴,却被路旁的属民阻止。
“外人不能饮?”商队成员疑『惑』。
“非是此。”属民对商人摇头,随后唤来个孩子,让他去取烧沸放凉的井水给商队众人饮用。
“生水有虫,不能饮,需烧沸能喝。”
郅玄当初让桑医巫医配『药』分发给属民,『药』效太过震撼,众人亲身体验之后,都不喝生水吃生肉。
外来的商队不明因由,还以为属民特指郅地内的河流,没有继续问,谢过对方好意,接过开水,传递给全部成员饮用。
晓他是外来的商队,属民分热情,特地带他去商坊,交代他去见负责的邑大夫。
商队一路走来,见到的新奇事委实不少,初时还能保持镇定。可当邑大夫为他登记,分给他代表身份的木简,他带进商坊后,商队上下还是大受震撼。
作为第一批来到新城的商人,他亲眼目睹了专门给商人留宿和交易的房屋。
不同他城的土屋,商坊内的建筑和民坊一样,都是采用木料和石料打造。只是不同属民居住的屋舍,这些房屋并不封闭也没有院落,全部临街开门,打造成排的商铺。
商队要售货物,不用摆到街上,只需要在柜台上陈设,过路的人就能一览无余。并且有了房屋遮挡,不用担心风吹雨淋,货物完全不会损失。
针对售和购买牲畜的商人,商坊内建有专门的兽栏,分成大小不同的区域。栏杆悬挂着空白的木简,可以当场记录,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交易,分简单方便。
“住在这里需交租金,按人数算,不足五人者,每五日一结。以粮、布、牲畜可抵,盐亦可。”
邑大夫算的人数不包括奴隶。在世人的观念中,奴隶等同货物,不能和商队成员一并计算。
同商队讲明规矩,给入住商坊的价格,邑大夫还告诉对方,在城内交易要交税,所利润税一。
领队考虑之后,认为可以接受,当日就付了房租,带领队伍住进坊内。同时做决定,改变这次交易的目的地,留在郅地售货物。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依照城内的情况,自己带来的这批货绝对能卖好价钱。
郅玄归来时,支商队均停留日有余,带来的货物卖七七八八,还另外购买不少郅地产,准备带去别地售卖。
由不是大商队,携带的货物数量有限。饶是此,一来一回,仍能让他大赚一笔。
“公子玄智慧!”
停留新城期间,商队上下没少在城内打听。晓一切变化都是郅玄就封之后现,当即发感叹,盛赞郅玄有智慧,在各诸侯国公子中类拔萃,并决定消息传扬去,让更多人晓公子玄之。
之所以这么做,商人有自己的目的。
公子玄非池中物,日后闯更大的声,登上更高的地位,他也能与有荣焉,夸赞自己眼光群。
郅玄的队伍进到城内,商人拥挤在路旁,望见手按佩剑站在车上的黑衣公子,意外他的俊秀和善,受到周围气氛感染,和属民一同振臂欢呼。
西都城来的官员原本去往城外,未想被人群堵住,没能走到郅玄车。今跟到城内,一样被拥挤的人群拦截,提高声音挥舞手臂也没能引来郅玄注意。
比嗓门,郅地人半点不虚。
随行的仆人护卫在官员周围,鞋子差点被踩掉,的是苦不堪言。
官员这反应过来,自己完全不需要和属民挤,大可以等郅玄回府去拜见。只能说他这些时日太过心焦,等分不耐,会一时间昏了头,和众人挤在一起。
郅玄的战车穿过城内,沿途都是属民的欢呼。
等他抵达府邸,众人仍不肯离开。
原来是随行的卒伍嘴快,在随地发现粮食以及他和公子颢猎棕熊的事传去,众人的热情更为高涨,欢呼声愈发响亮。
见状,郅玄实在无法,只能当众宣布,三日后在城外祭祀,为来年开荒祝祷。为祭祀顺利完成,大家不要继续聚集,全都回家,提做好准备。
“公子仁善!”
发生在郅玄身上的奇事不少,属民很多都曾亲眼目睹。说服力自然是非同小可。
感念公子玄为大家着想,属民暗暗下定决心,来年干活一定更加卖力,一定要有个好收成,不负公子玄的仁爱之心。
好说歹说,终让属民散去,郅玄回到府内,走进宽敞的厅,很是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府令让人送上热汤,还有热腾腾的糕点。
郅玄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吃东西。长时间赶路后,他只想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
不过职责,郅玄还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了一句:“我往随地时,城内可有事?”
“回公子,西都城来人,宣国君旨意,召公子去。”
哈欠打到一半,郅玄忽然间停住。
他合上嘴,轻松的表情迅速消失,表情变严肃起来。
“君上召我去?”
“仆曾派人查看书简,确是此。”府令毫不避讳,直言自己派人去偷看过西原侯的旨意,上面的内容记清清楚楚。
郅玄没打算追究,而是认思考,西原侯为何要召他去西都城。
“上面没写缘由?”
“并未。”府令摇头。
郅玄坐直身体,眼睛微微眯起。
召他去西都城,却不说明原因?
那就有意思了。
“公子可要见来人?”见郅玄许久不声,府令请示。
“他在城内多久?”郅玄不答反问。
“已有数日。今日公子回城,仆在人群中也见到此人。”府令。
“既然此,无妨让他多等几。”郅玄摩挲下手指,笑,“好生招待他,不要怠慢。果他要见我,随便找个理由拒绝。”
随便找个理由?
听郅玄话中的弦外之意,府令马上心中有底。看起来,公子不打算和西都城客气。
此也好。
“公子放心,仆一定事情办好。”
郅玄满意点头,府令退门外。
府令离开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有侍人在门外禀报,热水已经准备好,请郅玄移步。
郅玄起身抻了个懒腰,解开颌下的发带,取下有些重的玉冠,迈步去往隔室。
他要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好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西原侯下旨召他去,躲是躲不开的。搪塞来人不过是拖延时间,趁此时机,可以设法打探事情缘由,也好想应对办法。
在离开西都城时,他就打定主意,短期内不打算回去。
这次旨意来突然,联系之派去西都城的队伍,他有七成把握,应该和密氏脱不开干系。只是没想到,密武能拉下脸皮去找西原侯。
“还是想太简单了。”
走进隔室,郅玄无需人伺候,自行除去衣袍,躺入热水中。
视线被水蒸气朦胧,郅玄闭上双眼,枕在青石筑成的浴池边缘,舒服地呼一口气。
换成之,他或许会很伤脑筋。
今则不然。
有了和公子颢的婚书,别说密氏,西原侯都动他不。
或许,他可以去西都城走一趟。
郅玄睁开双眼,捞起一捧水,看着水从指缝间流淌,缓缓牵起嘴角。亲眼看一看渣爹脸上的表情,想必会很有趣。
只是为保万全,他还要仔细谋划。
全身而退是必须,若是能设法挖一铲子,是正的不虚此行。
在郅玄考虑应对西原侯的旨意时,一支由百人组成的队伍正向郅地行来。
这支队伍分特殊,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穿着兽皮和藤蔓制成的衣服,脚上是树皮和干草编成的鞋。
队伍中的大部分人都背着藤筐和包裹,里面装着样子精美的陶器,还有三个小型青铜器,上面覆盖枯草和野兽的皮『毛』,伪装分巧妙。
这支队伍看似野人,却和野人有很大不同。加上队伍中大多数人都拿着武器,看起来很不好惹,途中有人遇到他,都是远远避开,没有上驱逐捕捉。
在队伍最方,个强壮的男人抬着木架,架子上是一个骨瘦柴的老人。
老人身上包裹着厚实的兽皮,头发花白,蜷缩成一团。若不是口鼻处有白雾,简直不像是个活人。
“老,面就是郅地。我和芒一路跟着,那位公子就在这里。”一个男人说。
老人费力地睁开双眼,望向方的农田和建筑,从兽皮中伸一只手,递给说话人一块破损的玉。
“带上此物,你和芒先去,遇人就言我等非野人,能制陶,能铸造,愿为公子牛马,只求公子庇护,一处栖身之地。”
男人双手接过玉,和背着藤筐的同伴一起离开队伍,顶着冷风,先一步向郅地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