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名死士潜入营地,借雨水遮掩踪迹,陆续杀死数名守夜人,距离大帐越来越近。
首领攥紧匕首,双眼紧盯前方。他身后三人呈扇形分布,相隔两三步的距离,脚步速度近乎一致。
雨越来越大,落在身上冰寒刺骨。
风挂过营地,掀翻一只熄灭的火盆。火盆在地上翻滚,黑『色』的柴灰散落满地,混入泥浆,被刺客一脚踩过,留下清晰的足印。
五步、十步、十五步。
死士从三个方向『逼』近大帐,都是目光炯炯,脚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两侧的帐篷里一片漆黑,甲士卒伍都在酣睡,呼噜打得震天响,根本不会发现穿过帐外的数道黑影。
距离大帐越来越近,死士们十分小心,先后停下脚步,压低身体。
帐外有值夜的守卫,还有偶尔进出的侍人。要想成功靠近目标,必须解决眼前的麻烦,过程中不发出声响,更不惊动任何人。
此时此刻,他们像是闯入狮群的鬣狗。狮群呼呼大睡,他们安无虞。万一狮子被吵醒,他们身陷重围,必将被当场撕碎,死无葬身之地。
首领没看到另外两个方向的同伙,却坚定认为他们在附近,和己一样暂时停下脚步,谋划该如何解决帐外的麻烦。
和守夜人不同,眼前的守卫和侍人背对大帐,身边还有火把,视线不会受到阻碍。死士靠近火光会被发现,根本没法下手。
时间一点点过,时间站在雨中,死士的体温不断下降,嘴唇泛,这是失温的表现。继续这样下,不等被守卫发现,他们可手脚冰凉,变得行动迟缓,甚至连动都没法动。
首领陷入焦灼,以为额头冒出冷汗,事实上是滑过的雨水,顺着眉『毛』流过眼皮,遮挡住他的视线。
“怎么办。”
在首领感到无计可施时,另一个方向的同伙突然出现,他们故意发出声响,吸引守卫前查看。帐前只留下两个侍人,瞬间变得空虚。
好机会!
首领不再犹豫,猛然从黑暗中冲出。身后的同伙慢他一步,在奔跑中拉开强弓,闯入大帐会立即『射』出毒箭。
发现黑暗中冲出来的死士,侍人大惊失『色』,立刻示警:“有刺客!”
不想守卫被另外两批死士缠住,暂时无法脱身。
死士脸上挂着狞笑。
他们开始加速奔跑,仿佛预见到刺杀成功郅玄死在箭下的情形。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火光下,死士清晰看到侍人的表格,本该是惊慌恐惧,却突然间产生变化,显得十分奇怪。
首领心头一跳,本感到不对。
下一刻,数点幽绿出现在他们周围,尖锐的狼嚎声陡然响起,穿透风雨落入耳中,如利刃刮擦耳骨,骇人无比。
巨大的野狼出现在火光中,有两匹竟是从大帐内走出。
狼嚎声接连不断,死士们愕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被狼群包围,前后左右皆是尖牙利爪,已然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狼群出现时,周围的帐篷亮起火光。
粟虎等人被狼嚎声惊醒,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对,来不及整理仪容,抓起武器冲出大帐。
火把大片亮起,大帐周围尤其密集,雨水也无法部浇灭。
死士们被狼群包围,无法前进一步,更不可后退。
他们奉命而来,都怀抱死志,距离目标仅一步之遥,却在最后功亏一篑。
他们手里有毒箭,见血封喉。奈何数量有限,别说走出帐篷的人群,连周围的野狼都无法杀尽。
巨狼发出咆哮,狼群开始缩小包围圈,首领和三名死士的空间被急速压缩,不得不背靠背站在一起,提防狼群随时扑上来。
首领抬头望,其余同伙情况更糟。发出声响的三人倒在地上,身下一滩血,生死不知。另三人同样被困住,试图反抗的结果是被弓箭『射』杀,无还手之力。
首领移动目光,死死盯着大帐。
他期待郅玄出现。
他牢牢握着弓箭,只要郅玄走出大帐,他有信心一箭命中。不中要害也没关系,南幽的毒见血封喉,划伤一块皮都要了目标『性』命。
可惜他等不到那一刻。
巨狼发出嚎叫,狼群忽然向周围散开。
手持弓弩的甲士取而代之。
锋利的箭矢闪烁寒光,粟虎亲下令,破风声随之响起。
箭矢密集如雨,当头落下,死士拼命挥舞着匕首,不过是螳臂当车。
首领瞳孔紧缩,对死亡的恐惧让他丢掉武器,将两名死士拽到身前,己顺势向下一蹲,成功避开致命的箭雨。
“你……”
两名死士被他当成盾牌,身上『插』满利矢。在生命结束之前,两人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双眼圆睁,口中涌出鲜血,带着无尽的恨意咽下最后一口气。
首领背后的死士也重伤倒地,看到毫发无伤的首领和死的同伴,愤怒的举起匕首,一下扎穿首领的脚踝。
“啊!”
首领发出惨叫,不支倒地。
死士还想再动手,周围的甲士一拥而上,解除两人武装,将他们一起活捉。
“你该死,你该被千刀万剐!”
受伤的死士被按在地上,半边脸颊沾满泥浆,在挣扎时划出一道道口子,鲜血直流。他貌似感觉不到痛,也无惧生死,继续对着首领破口大骂,恨不扑上咬穿对方的喉咙。
首领一条腿受伤,脚踝被匕首穿透,脚筋骨头都被切断,疼得他哀嚎不止,根本没法反抗,当场被反缚双手按跪在地。
持续大半夜的雨水在死士被抓后渐渐停止。
天空中乌云散,现出皎洁的明月和璀璨星光。
火把不断增,环绕大帐,映衬洒落的银辉,得整片营地亮如昼。
大帐前,八名死士的尸体排在一起,已经被仔细搜查过。在他们身边是被杀死的守夜人,部一刀毙命。有两人的脖子近乎被切开一半,足见下手何等凶狠。
活捉的两人跪在地上,一人满眼猩红,仍不断破口大骂,另一人匍匐在地,脚踝持续流血,脸『色』逐渐惨。
大帐的帐帘早已经掀开,卿大夫们都在帐内。
众人都是匆忙起身,身上大只套着一件外袍,发髻也有些『乱』。两人更是连腰带都没系。这副样子觐见君实在不合礼仪,众人却顾不上那么,确认郅玄安然无恙才集体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表现和前代西原侯遇刺时完是天壤之别。原承地下有知,八成会气得再死一次。
“妄图刺杀君上,实乃胆大包天!”
这场刺杀让卿大夫们极端愤怒,即没有口供,单看死士用的武器也推断出指他们的人是谁。
“鬼蜮手段,无耻之尤!”
粟虎握紧拳头,羊皓满面怒『色』,卿大夫们同仇敌忾,恨不立即发兵。一对也不惧,他们又不是没干过。只要打不死绝对要往死里打!
之前袭击送嫁妆的队伍,如今又派死士刺杀,身为大诸侯却不敢在战场上正大光明对战,偏要搞这些不入流的手段,简直是狗彘之行!
卿大夫们怒发冲冠,纷纷觐言,等原桃嫁中都,请郅玄立即发兵,必要给东梁和南幽一个训,让他们知道惹怒西原的后果。
群情激愤,非战争不可解。
“刀斧加身才知痛。”
看到卿大夫的表现,郅玄明己必须表态。
战不可避免。
彼此都是大诸侯,灭暂时做不到也不可行,但必须要把对方打痛,更要让对方付出代价,大到他们今后不敢再轻举妄动,更不敢认为己年少可欺。
南幽目前没想好,有待回都城后商议。
对东梁郅玄已有打算,夺回渣爹丢失的五城是必须,同时还要讨回利息。他要得不,十座城,东梁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坚持不给也无妨,他直接用刀剑取!
至于这些刺客,死掉的掩埋,活捉的一起带回西都城。
刺杀一君是大罪,无论是否成功,刺杀者都要受到车裂之刑。
之所以留下两人,是为后发兵更加名正言顺,在夺城之后更堵住悠悠众口。
他是苦主没错,他发兵也是理所应当。可一旦西原在战场上占据优势,中都城和各诸侯的风会朝哪边刮,郅玄实在无法断言。
人王的确偏向他,却不代表会容许他随意打破平衡。
四大诸侯代人王牧守四方,本是势均力敌。两两之间发生冲突,人王不会加在意。一旦某强出太,力压群雄,对人王来说不是那么美妙。
郅玄不认为己是在杞人忧天,无数的历史经验都在证明君心难测。不要试图和君王讲感情,尤其是雄才大略的君主。在必要时,他们会比昏君更加冷酷,举刀时毫不犹豫,根本不会留情。
至于西原是否会落败,郅玄也曾认真思考。最终得出结论,这个可『性』不是没有,但却很小。
在这个时代,为君者不躲避战争,更不惧怕失败。哪怕是被夹在大之间的漠侯,该强硬的时候也不会软,单纯以为他是个嘤嘤怪才是大错特错。
打定主意,郅玄抬起目光,扫视帐内众人,沉声道:“婚礼之后,下两战书!”
以粟虎和羊皓为首,帐内卿大夫同时起身,郑重领命。
“先君时,东梁以诡诈手段夺五城,玄立誓,必令其数倍偿还!”郅玄的话掷地有声,在帐内回响。
粟虎羊皓齐齐拱手,肃然道:“臣等誓追随君上,雪前耻,屠东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