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山上可埋着老校长呢！难不成他还敢掘坟！我第一个不答应！要不是老校长，这学校早就没了！”
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用力将手中的铁锹插在泥土里，望着对面的山，义愤填膺。
“到底是哪来的人要占地？”
“城里来的。说是要建一个什么基地，高科技咱们不懂，只让咱们负责赚钱。”一个憨厚老实的胖大爷挠了挠头。
基地……老校长……掘坟？
裴奕舟更迷糊了。
听这些人的话音，是有人要占学校的地开发旅游业吧！这里大概有几十年都是现在的样子了，难得有人要来开发，只要是正经开发商，发展旅游业对村里的人来说倒是是一件好事。
毕竟村里边急需资金，留守的老人年龄已大，几乎没有劳动能力，也没办法种地。占地收租地的钱，对那些村里的留守老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呢？我看就是骗我们这些老实人的！”胖胖的男人激愤地往地上吐了口痰。
“我看也是！天上掉馅儿饼，假的！指不定要干什么坏事呢？欺负村里这些留守的老人，到时候连家也没了。”这人刚说完话，一抬头就看到了一身西装打扮的精精干干的裴奕舟，还以为裴奕舟就是开发商，举着铁锹就走过来了。
“说你呢！鬼鬼祟祟站在这里干什么？”这人看着裴奕舟就蛮横地用铁锹铲起地上的土，蛮有种要把灰都撒在裴奕舟的锃亮的皮鞋上的气势。
裴奕舟往后退了一步，他的皮鞋可是手工定制的，要洗也只能洗一次。
“我看你就是那个黑心开发商，都已经和你们说过了，后山上的地我们不需要开发，你们难道还想掘坟吗？”胖大叔神色沧桑的面容上涌现出忧愤之色。
还真是掘坟！
裴奕舟现在倒是想知道，究竟是哪家的开发公司想要开发红棠县，而且还想要掘坟。
这未免有些大逆不道，违背人伦。
裴奕舟还想套问一下这些工人，看看究竟是谁要开发这个项目，要开发什么项目，大门口的保安就已经小跑着过来了。
“哎哟，何总，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您是亲自过来看一下教学楼的建筑？我们这里都是加班加点工作的，您放心，孩子们很快就会搬进新的教学楼里。”
保安说完这句话，那三个人的脸色都变了，看着裴奕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裴奕舟倒是神情温和，没有一丝不悦，“我姓裴。”
保安傻眼，嘴唇微微颤动，“您姓……裴？那何总……”
“他是我的秘书。”
“哦哦哦哦，哦，原来何总是您的秘书，那您才是大老板，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裴总你可千万不要介意。”保安连连道歉，被风吹过的脸颊上有两片高原红，笑容憨厚朴实。
裴奕舟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是呼乔老师的女婿，您叫我小裴就行。”
这保安大爷看样子应该在这里工作了很多年了，那多多少少都会知道呼乔阿姨的事情吧！
“那怎么能行呢？因为我们学校捐了一整栋教学楼，要是没有您的话，说不定过五十年我们的学校还是这个样子，孩子们都要受苦呢！”保安大爷马上拿了一个扫帚，把裴奕舟脚下的路都扫干净了。
“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裴奕舟浅然一笑，“大爷您在这里工作了多久？”
“我啊！我二十年前就在这里工作了，那时候老校长还在，教出一个能去大城市的孩子，全乡里的人都要放鞭炮庆祝。”保安大爷眼神迷茫，仿佛曾经的事情就在眼前。
“那您算是在这里干了一辈子了，在我太太眼里，呼老师也要一辈子都在这里教书。”
裴奕舟和保安大爷边走边聊。
“呼老师啊，我记得当年她来我们这里教书的时候，我们都说她呆不了几天就会走的，没想到她来学校都已经快二十年了，这二十年她也没有回过家几次，把她的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学校和孩子们。”
保安大爷记得很清楚，当初呼乔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非常消瘦，戴着着一个眼镜，头发也很稀疏，大家都觉得她呆不了一个星期，谁知道她竟然一干就是二十年。
当时也不知道她是为什么要来，老校长还以为是大学生来支教，学校派来这么一个瘦弱的女学生，老校长当初觉得干脆不用来就好。
后来大家才知道，呼乔并不是学校的志愿者，她是自愿来的，而且已经有一个女儿了。
大家从来都没见过呼乔的女儿阮南乔，只是偶尔有几次，呼乔看着很像阮南乔的小女孩会默默念叨，说她的姑娘也有这么大了，也有几次，呼乔离开学校大概是去看自己的女儿了。
呼乔的每一届学生都知道她有一个乖巧的女儿，她扎着马尾辫，虽然只有四、五岁，但已经会弹钢琴了，而且弹得很好听。
现在阮南乔就坐在呼乔的教室里，她规规矩矩的，两只胳膊交叠放在桌子上，坐在矮小的凳子上，显得整个人有点高，腿也弯着，一节课下来有点酸。
“同学们，今天的作业是把《游子吟》抄写一次，默写一次。下课吧！”
呼乔把黑板上的粉笔字擦掉，阮南乔打算换个姿势，小朋友们已经都围在了她身边。
“姐姐，姐姐，你是呼老师的女儿吗？”
“你就是那个弹钢琴非常好听的姐姐吗？”
“我们都听呼老师说起过你呢！姐姐是呼老师的骄傲！”
几个小孩子眼睛亮亮的，充满期待与羡慕的眼神落在阮南乔身上，阮南乔忽然觉得，如果此时此刻她不用再扮演傻子就好了，也许孩子们会很开心吧！
“你们也是呼老师的骄傲！”阮南乔摸了摸小朋友的头。原来她也是妈妈口中经常倾诉的人，小朋友们都知道她，妈妈虽然没有去疗养院看过她几次，可心心念念的都是她。
那……林苏湛呢？林苏湛……究竟是谁？现在看着妈妈的眼睛，就好像看到了林苏湛的眼睛一样。
“好了小朋友们，你们快吃饭吧！呼老师今天中午要去陪这个姐姐吃饭了。”呼乔走到了阮南乔身边，阮南乔上去就亲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母女两人走出去，楼道里偶尔有几个孩子端着饭盒跑过去。
“妈妈，刚刚小朋友们都说听说过我。听说过妈妈的女儿。”阮南乔不经意地说道。
“乔乔是妈妈的骄傲。”
阮南乔突然问道：“妈妈，那妈妈只有乔乔一个骄傲吗？”
呼乔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