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是宫里的沟渠,上面架起一座桥,桥上修有凉亭。太子妃将下人留在桥下,白应玖也只得将白福留了下来。
两个人独上了桥,又进了凉亭。虽然谁都能看得见她们,可她们若小声说话,别人是听不到的。
白应玖心有所感,自知太子妃有话要说,便没有开口。
可她等了又等,也不见太子妃开口。不免有些着急。
太子妃背对着她,看向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娘……”
白应玖忍不住催促。她是奉诏入宫,若皇上寻她不见,怪罪下来可不好。
太子妃身形一晃,好似回过神来。
终是转过身,对白应玖歉意一笑。
“想得出了神,耽误你时间了。”
她也知道时间不易,对于耽误白应玖的时间感到抱歉。
“娘娘想说什么?”白应玖没法不着急,白福已在桥下转了三圈。他是宫里出来的人,若非心有急切,不会如此。
白应玖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何用处,今日西凉使节离开,她身份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皇上召见在即,她却在这里和太子妃谈心。
若无要事,她想或许可以等到送走西凉使节再说?
“你想杀他吗?”
太子妃目光平静,语气亦是平静。
“谁?”白应玖一时迷茫。话音刚落,直觉不好,震惊还未升起,便听太子妃道:
“太子。”
轰!
脑海中犹如一记惊雷炸响,因为太过震惊,白应玖连惊讶都忘了表达。她一动不动望向太子妃,内心百转千回。
太子妃为何要问她?
莫不是发现了她的心思?
不会,不会。她的心思很隐蔽,除了韩霄好王肃无人知晓。
可太子妃怎么……
在瞥见太子妃眼中的无波神情后,白应玖终于发现了端倪。试探着询问:
“娘娘要杀太子?”
若非如此,她不会如此平静。
不对!
比起平静,而今的太子妃更像是面如死灰。
心已死,她对太子再无情谊。
“是。”更令白应玖感到意外和慌张的是,太子妃居然当着她的面直言不讳承认了心思。
“娘娘慎言!”白应玖犀利看向四周,这里可是皇宫大院,小心隔墙有耳。
更何况,杀太子,这种事可以随便说吗!
太子妃浑不在意,还冲她淡然一笑。笑容浮于表面,杀意已经显现。
“他也要杀你,我以为,你也想他死。”
太子妃又解释了一句,更让白应玖直冒冷汗。
“娘娘!”她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珠,早晚得被太子妃吓出病来。
她们现在在讨论这么吓人的事,怎么太子妃居然可以神色如常地说出。比杀太子更可怕的是太子妃的淡定。
瞧着神色大变的白应玖,太子妃一如既往的平静。
“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何必拘泥俗事。”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压根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那平静的语气中,略带嫌弃。
太子妃对太子的厌恶不加掩饰,可她依旧回到了宫里,做她的太子妃。其中,有皇上的因素,大概也有娘家的因素。
若娘家爱护女儿,万不会连几个月都等不了,在太子还在“国安寺”时候,就将太子妃送回了宫中。
太子妃的心死,其中固然有太子的原因,恐怕也少不了娘家推波助澜。
白应玖知道自己不能和太子妃讨论这种事,无论她是否有意,也不该对太子妃表露内心。
瞧了眼已经散朝的官员,白应玖更为急切。劝解的话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可若不说,她又害怕太子妃真去杀太子。
杀太子,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还有后续种种,更为复杂。
最终,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
“莫要做傻事。”
只要再等等,等到清明节,太子的死,她来处理。
可这话,她却不能直白地告诉太子妃。
“你去吧。”太子妃转过身去,不再理会白应玖。
白应玖有心劝解,终究不能交浅言深。算上在树林的那次,她与太子妃才不过见了三回罢了。
三回,远不能让她将内心袒露。
白应玖行过礼后匆匆离去,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
“今日,娘娘只在和我表达谢意。”
她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不知道。
算起来,她对太子妃可有救命之恩。可直到现在,从来没人对她表达一声谢意。
白应玖也不在意这些。
在宫里,未必知道的多久活就长久。傻人,才有傻福。
停了能有两息,白应玖才听到细若蚊吟的一声,“好。”
得了太子妃的首肯,白应玖这才暂且安心。
匆匆下了桥,随着早已等不及的白福去了内殿候着。
刚坐下没一会儿,便听到传她面圣的声音。
白应玖深呼了一口气,暗自庆幸没有耽搁时间。
皇上对白应玖的出现表达出了莫大的欢喜,从衣食问到住行,连与谁交往都问得一清二楚,态度之亲切,哪怕对着皇家子女也未曾如此。
陪同的大臣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暗自盘算回去后要和家里的后辈多说说,多与西平县主交好。即便是不能交好,也不能交恶。
帝王的宠爱足以让人脱胎换骨,西凉一日存在,那西平县主便一日被皇上记在心里。
名副其实也好,名不副实也罢,皇上想要宠着谁,哪怕是地上的一块石头,那也是镶了金边的石头,得罪不得。
“西平,你代朕去送西凉使节,送到城外三十里,以示我大周诚意。”
皇上自己不去送也就罢了,宫里有太子有皇子,最不济还有个安乐公主。可皇上谁也不叫,偏偏让西平县主去送。这里面的深意就大了。
“西平遵命。”
白应玖才不管其中有多少含义,她要想在长安城过得好,便要入皇上的眼。
至于皇上想要踏平西凉?
只是痴人说梦。
皇上从未到过西凉,自不知西凉的神奇与诡异。
白应玖知道,老毒物和孟离苏与西凉王慕容南关系不俗,加上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巫族”,能够与西凉和平共处已是幸事。
不过让白应玖感到吃惊的是,皇上的心思昭然若揭,连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偏偏达木善没有任何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