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姐弟俩不得不把“娇弱”的人带回了家。
而小麻因为“车太显眼”、“家里真的住不下”为由被封煜赶去了酒店。
进门后,于知蕴第一时间拉上客厅窗帘,招呼封煜在沙发坐下后,拉着于斯越去了厨房。
“说吧,你和那女孩子什么关系?”印象里,于斯越从来不是爱管事的性格,这次闹这么大,她没办法不多想。
然而当时那么多外人在场,她找不到时机问。
于斯越揉了把头发,闷声应:“没关系啊。”
于知蕴不信,压低声音斥责:“你别给我撒谎。”
“真的没关系,”他眼底闪过几分被误解的无奈,“今天之前我都没见过她,我发誓。”
“没关系你怎么会——”
“我见义勇为不行吗,那小子我看不顺眼很久了。”
于知蕴有些诧异:“那男的,你认识?”
“嗯,同校的,比我低一级,成天干些烂事,名声很差。”他眼底闪过几分厌恶。
于知蕴还是忍不住后怕:“那你也不能直接和他动手啊,万一真出了事怎么办?”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他说得云淡风轻,于知蕴更生气了。
“有数当时怎么不知道报警,再说了你还是个学生——”
“那不是报警来不及吗?”于斯越揉了揉鼻子,唯恐她继续追究下去,忙转开话题,“不说这个了,你最近怎么去录节目了?”
于知蕴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
不得不说这节目的受众度还真高,明明才播出不到24小时,就连于斯越这种从不看娱乐综艺的人都知道了。
一时有点难解释。
于知蕴清了清嗓子,敷衍道:“工作需要,你别管。”
“是吗?”
姐弟俩质疑人的天性倒有点如出一辙。
于斯越轻叹了声:“姐,我觉得你还是别去录了吧。”
“为什么?”
“你和他——”于斯越看向外面的人,“不太合适在一起。”
于知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客厅里微垂着头的男人,无奈解释:“录节目而已,又不是真的。”
“我不信,假的他干嘛陪你回来?别和我说你们平时上节目都这么敬业,连对方的私事都要包揽,我看他啊,纯粹就是对你有意思。”
他这次反驳的相当直接,且有理有据。
于知蕴一时根本找不到应对的理由。
细想一下,自从上节目以来。
他对自己做的,似乎早就超出了节目cp的范围。
若是说为了营造节目效果,倒不如说更像是假戏真做?
这个猜测跳出脑海的一瞬间,于知蕴脸上迅速浮上一抹烫意。
怕被看穿什么,她不耐烦地瞪了于斯越一眼:“小屁孩,你懂个屁。”
“不是,我这是男人的直觉。”
于知蕴烦躁地去推他:“赶紧出去,别在这碍事。”
“我不——”于斯越拉下她的手,“姐,你听我的,节目别去录了,除非你对他也有不轨的想法,否则天天因为这个破节目被人骂,算什么啊。”
还不轨的想法呢?
她要是不轨,现在就该拿菜刀把他剁了。
奈何于斯越到底是长大了。
自己力气根本敌不过他一半,去打他的手还被禁锢住。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两人止住动作。
只见沙发上那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透明的玻璃门外,一脸淡漠地看着两人。
“是不是有病啊,这门有什么好敲的?”于斯越松开她的手,小声嘟哝了一句。
于知蕴已经走了出去:“怎么了?”
封煜目光略过于斯越,停在她脸上:“这里卫生间在哪?”
“就客厅右转,走过去就能看到。”她指了指方向,见他没明白,又回头叫了声于斯越,“你带他去,我正好出去买个菜。”
于斯越不情愿地慢吞吞出来。
封煜轻蹙了下眉:“我不要他带。”
于斯越:“?”
果然是个花瓶,这么大个人,连厕所都找不到,他还不想带呢!
于知蕴有些怔住:“那?”
封煜:“你带我去,他去买菜。”
“可他没怎么去过——”
他打断她,慢条斯理地解释:“你现在上过节目,出去也很有可能会被认出来,他去方便一点。”
似乎挺有道理。
今天在警局不就被人认出了吗?
那以后,自己的生活岂不是都十分不方便了?
她还在思考,于斯越已经冷哼一声,拿着钱出门了。
**
空气都安静下来。
于知蕴看着眼前面无波澜人,不太自在地开口:“那个,我带——”
话没说完,他已经一言不发地转身。
不久后,厕所的方向传来推拉门关上的声音。
这不是,知道嘛。
所以他是故意的?
像是要验证于斯越说的话,推门声再次响起时,那道脚步也跟着声越来越近......
然后突然在厨房门口停下。
“于知蕴。”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于知蕴拿着电饭煲内胆的手晃了一下,险些砸翻。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
封煜就靠着半开的玻璃门,黑眸微垂,目光凝落在她身上。
一眨也不眨。
本就狭小的厨房,因为多出了个存在感如此强的人,瞬间变得逼仄压抑起来。
于知蕴紧张稳住手,扯过一块布粗糙地擦了擦外壁的水,放好,插上插座。
余光扫到他身子动了动,似乎要走进来。
于知蕴赶紧甩掉手上的水,带着几分心虚开口:“那个,我们还是先出去吧,等于斯越回来....再炒菜。”
“好。”
客厅虽然空间大了些。
但压迫感并没有减缓多少。
不过好在,他坐得离自己并不近,给了于知蕴正常喘息的机会。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摸出手机,解锁,登录微博。
其实因为明琪那句“乱七八糟的评论”和斯越说的“被人骂,”她多少猜测到一点,自己和封煜一组,肯定会引来不少反感。
她也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
然而在打开微博的一瞬间,她还是吓了一大跳。
消息界面,一排刺目的红点。
私信已经被堆到爆,而且还在不断上涨。
她手指有些僵硬地点开一两封。
【不想录节目赶紧滚好吗,为什么要来折磨封煜,你就是看他好欺负是吧。】
【从没见过你这么ex的女人,表面比谁都白莲,其实比谁都心机。】
【有娘养没娘教是吧,我不介意拿我的键盘教教你......】
咒骂声一片,她扫了一眼,没再看下去。
不至于吧,不过是节目里组个cp,居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她忍着想摔手机的冲动,点开热搜。
果不其然,一则#封煜实惨#的词条挂在前排。
她点进去,是一条视频微博。
视频时间不长,只有两分多钟,剪辑的是封煜晚上一个人下楼泡药的场景。
那不就是他犯胃病那一次吗?
虽然之前两人确实发生了不愉快,但后来自己不也起来给他煮面了吗?
于知蕴越想越疑惑,快速拉了一下没看完的后半段节目,终于找到了答案。
节目组为了突出矛盾,根本没有把她后面起床那段剪进去。
怪不得,粉丝会那么愤怒。
特别是剪辑后期还加了特效,又视觉深化了一下封煜当时的惨状,就连她看了都不免有些生气。
但又觉得有点委屈。
封煜见身边的人眉头紧紧蹙着。
似乎预感到什么,凑过来,瞥了一眼她的屏幕。
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下来。
于知蕴不自觉地抬头,对上一抹冰冷到刺骨的眸光。
心悸了一秒。
她下意识地摁灭屏幕:“那,那个——”
“给我看一下。”他声音沉下几度,像是从喉咙里挤出。
于知蕴把手机往身后藏。
他倏然抬手,于知蕴以为他要来抢,跪起身子就往另一边挪。
躲得离他远远的。
封煜的手僵住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生硬地拿起茶几上自己的手机。
不太灵活地解锁,登录......
他目光死死落在屏幕上,眉间的沟壑越来越深,脸色阴恻得吓人。
从没见过他这样,于知蕴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许多:“那个,封——”
“坐好。”他突然起身。
经过她往外走时,伸手环在了她肩外侧,但似乎顾忌什么,没有碰上。
于知蕴撑着沙发扶手坐下。
他没再多说什么,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良久后,对方始终没出来。
于知蕴有些坐不住了,她轻手轻脚地走近。
因为装修老旧,门隔音的效果并不好。
潺潺的水声从里面传出,其间还夹杂着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具体说什么,她听得不是很清晰,只分辨出一两句“让你们剪掉后面那段”、“不是全部”之类的。
是关于节目组的事吗?
于知蕴隐隐猜到,估计是双方沟通有误。
其实自己也没有太在意,相比难过,更多的反而是震惊,毕竟言论来得太猛烈,她一时没做好准备。
现在想想,刚才自己反应确实有点过度了。
所以,要不要阻止他?
因为光在外面听着,也能感觉到对方那强烈得快扼制不住的怒气。
她抬手,屈指刚碰上那门。
“刺啦”一声,门从里面被拉了开来。
他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于知蕴讪讪地收回手:“那个我是看你进去这么久了,有...有点不放心。”
这话怎么听怎么蠢!
他这么大个人,难道能被马桶冲走不成?
于知蕴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一个躲在厕所外偷窥的猥琐女,被撞个正着,还找不出第二个合理的借口。
尴尬从头燃烧到脚。
她垂下头,封煜眉眼微微扬了扬:“我打电话,浪费了点时间,不好意思。”
靠,他居然信了!
于知蕴觉得不可思议。
听他又说:“我已经和节目组沟通过了,他们会出面澄清的,还有我这边,也会尽快处理,你这段时间别看微博。”
这么——兴师动众?
“封煜,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封煜敛了敛眸光中的锐气,认真道:“不麻烦,还有这件事,对不起。”
自己也没有怪他啊~
而且这种剪辑,明显是为了制造看点,以往的综艺里又不是没有过。
他突然这么温柔地道歉,于知蕴觉得有些无措起来。
她挠了挠头解释:“真的不用了,都是工作,我其实没那么在意——”
“我在意。”
**
事实证明,越是暗示什么,越是控制不住。
深夜,于知蕴还是没忍住,关闭私信后,她几乎是自虐地一条条点开之前的那些私信,又逐条删除。
睡意越来越淡。
在滑了一下拉不到底的对话框时,她戳开了一组血.腥的图片。
生理性的反胃让她手一抖,手机直直砸到脸上。
很疼,眼泪花没忍住地往外冒。
房门外不时传来的声音都砸进耳膜。
她知道是封煜和于斯越,只不过,太累了,抽不出丝毫力气支撑她起来。
**
厨房里,看着一屋子缭绕的白气。
于斯越很不耐烦地推开门:“大半夜的,你在干嘛?”
封煜头也没回,平淡道:“煮面。”
“煮面?”于斯越被他的态度给激到了,忍不住呛声,“我看你是想把我家炸了吧。”
封煜没再理他,继续一脸认真地盯着火。
今晚做饭时,于斯越听说他不吃辣,故意在边上帮忙时,趁于知蕴不注意往每个菜里洒了一堆的辣椒。
他强撑着也没吃两口,到这会,胃又隐隐泛疼,吃了药也不管用。
想起上次在清瑶镇时,她给自己煮的面,他就想试试。
只不过,看着糊成一团的面。
他似乎真的不太擅长。
白气溢到了客厅,越来越浓。
于斯越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三两步走过去,一下关了他的火。
封煜终于有了点反应:“你——”
“你什么,你一个人煮这么多面吃得完吗?”
封煜不想理他,伸手越过他去点火。
于斯越拦住他的手:“再烧就满出来了,不知道?”
他蹙了蹙眉,也有些不耐烦:“你走开。”
“凭什么啊,你出去还差不多。”于斯越看着那一锅快烧干的面条,伸手推了他一把。
力道不算太大,但毕竟是十七八岁的大男生。
而且那力道正好落在他胃部。
疼痛顿时收不住了。
他整个人被他推得后退了两步,背后撞上一边的墙,发出一声闷响。
于斯越有些被吓住了:“你别碰瓷啊,我可没有用力。”
他额角很快浮上一层冷汗,一只手撑着台面,一只手按着腹部,头微微垂着,喘气声有些急。
于斯越赶紧扶着他到外面餐桌前坐下:“你忍一下,我去叫于知蕴。”
他惊慌地刚要走开,手臂突然被扯住。
封煜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涩哑:“别,别吵醒她。”
“可你——”
“没事,我缓一会就好。”
于斯越还是不放心:“你可别开玩笑,要是在我们家出了事,于知蕴得内疚死。”
“不会。”听到那触动心弦的三个字,他目光柔下几分,“你去给我倒一杯热水。”
“行行行。”
于斯越秒变乖,双手将水递到他面前:“还要什么,你刚刚是不是想吃面?”
问完,也不等封煜拒绝,马上闪身进了厨房。
不过,出乎他预料的是。
于斯越煮的面,味道竟然还不错。
虽然比不上知蕴,但比他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怎么样,我手艺不错吧?”
封煜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一般。”
“切~”他不屑地扫了他一眼,“问你个问题。”
“什么?”
于斯越挑了挑眉:“你和我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封煜放下筷子,透亮的黑眸慢悠悠转了转,没说话。
于斯越轻“啧”了一声:“我看你是喜欢她吧。”
他还是没答。
于斯越忍不住激他:“不过我劝你还是早日放弃吧,你虽然长得还行,但追我姐的人很多的,你来太晚了,而且没什么竞争力。”
他终于有了反应:“很多?”
“对啊,你是不知道,我姐当年刚转来这上初三的时候,每天送礼物送情书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不过因为这——”说到这,他语气低迷下去。
封煜耐着性子:“这什么?”
“没什么,就是后来出了点事。”
“什么事?意外吗?”封煜勾着他往下说。
于斯越眼睫丧丧地垂下几分:“不算意外,就那时校外也有个人追我姐,那人是个人渣,初中都没读完就辍学了,被我姐拒绝过两次,感觉没面子,就趁某天放学找了几个人堵我姐。”
似乎猜测到即将发生什么,封煜搭在桌边的手蓦然收紧。
于斯越继续说:“那些人都是混社会的,脏得很,我姐那天和他们起了冲突,当时被一个男生推了一把,摔到了边上的一堆碎啤酒瓶上。”
原来是这样。
他盯着自己僵硬的手看了一会,眸光彻底寂灭下去。
于斯越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姐就因为那次受了伤,背后留了疤,不过那几个人没占到什么便宜,受了伤还被关了几天,后来又因为别的事进去了,得亏我姐有两下子,他们当时也怕了,否则......”
否则,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后面的话,他听不清了,只觉得心脏疼得快要撞破胸口。
不知多久后,于斯越还是不死心:“所以,你是不是喜欢我姐?”
“没必要和你说。”
“哎,你这人——”于斯越不满地瞪他。然而在触及到他眼底的一抹殷红时,又被吓到了似的止住话。
“算了,和你说话真费劲。”
于斯越拉开凳子,起身。
封煜先一步把碗推过去。
于斯越忍着脾气:“你什么意思,你让我洗碗?”
“你说呢?”他声音沉得可怕。
于斯越咬了咬牙,端起碗往厨房去。
十分欠揍。
但又不能揍,还不太敢揍。
整理完卫生,他重重关上门,路过他时,愤然依旧没被水冲散:“我先回去了,过半小时锁门,不回来,你就睡外面吧。”
“随你。”封煜冷冷应了声。
周遭很快彻底安静下来。
封煜本就没想回去睡,他有洁癖,也排斥陌生的人和环境,所以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那不可能睡得着。
静静地坐了一会,他走进卫生间。
几分钟后,又不紧不慢地出来,在狭小的客厅来回晃荡了两圈。
他停在于知蕴的门前。
房门紧闭着,里面透不出一丝动静。
睡了吗?这么晚,肯定睡了吧。
想看看她,很想......
几乎是一种强烈的渴求,在黑夜里一直发酵。
漆黑的瞳孔像是失了焦,盯着那扇门看了不知道多久。
骨子里那些本能的痴念一点点蚕食掉理智的神经。
他灭掉外面所有的灯,手搭上门把。
心跳在一片静谧中,声势越来越大,像是一个赌徒,在把所有期盼压在某个结果上。
轻轻压下门把,很细微的一声响。
门开了。
他心跟着剧烈颤了一下。
房间内居然亮着一盏灯。
光线昏黄,但足以照亮狭小的空间。
是真的小到可怜,窗子只有窄窄的一小条,被一块老旧的布随意遮着。
房间内除了一张床和一条走道,几乎没有余下别的空地。
这就是,知蕴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
他将脚步放到最轻,走到床边。
床上的人双眸微微阖着,乌黑的睫毛在白净的眼窝底下遮出一片阴影。
像蝴蝶的翅膀,漂亮又稚嫩。
他俯下身,膝盖轻轻压在有些浮起的地板上。
这会离得近了,他看清她的眼角,有浅浅的水痕,还沾了几根细软的头发在上面。
其实很难过是吗?
若是自己能早点发现,她就不会遭到那么多议论和谩骂;若是自己再早点找到她,也就不会......
一想到她小心翼翼遮掩伤疤的样子,呼吸都被刺得生疼。
“知蕴?”他跪在床边,将声音压得几乎不可闻。
床上的人没丝毫反应。
他又低低叫了一声:“知蕴。”
不似刚才的试探,这一声像是从喉咙一点点挤出,揉尽了所有心疼和爱意。
目光痴缠地萦绕在她脸上。
他低下头,鬼迷心窍一般,靠近过去。
在即将触上她肌肤时,他连呼吸都收起,克制又轻柔地将唇落在她眼角。
一点一点相贴。
汹涌的情绪撞上了一个突破口。
他探出一点点舌尖,流连片刻,又怕犯错一般颤着收回。
殊不知,被子下那双纤细的手,在这一刻倏然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