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又是那个敲错门的合租男人。

这都第几次了。

真他妈敲敲他鼻梁上的啤酒瓶盖,问问是不是该换一副厚点的了。

于知蕴一把盖上电脑，关灯躺进被子里。

不知道多久后，隔壁的推门声终于拖拉地响起,她才安心闭上眼。

不过被这么一闹,于知蕴再一次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看着镜子里遮瑕都快盖不住的两个黑眼圈，终于忍不住再次翻出了那个中介的微信。

【你看看吧,经常喝多了敲错门不说，公共区卫生也是一团糟。】

【抽烟乱扔,卫生间出水口经常堵,洗衣机也是脏的没法用,我现在根本没办法正常生活。】

【这些都不符合当初合同上的合租条例吧。】

连续几条消息控诉了一下新租客带来的困扰，为了更有说服力，她还趁着现在公共区没人,拍了几张“罪证”。

几分钟后，那边终于回复过来。

不过也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我会和他提醒一下的。】

一看就是敷衍了事。

可自己又吃了合同上的亏,算了,只能先让他去解决,再看看情况。

于知蕴没心力再和他争吵。

而是对着一夜未回复的消息犯起了头疼。

今天早上,关于第二期节目播出又带出了不少热搜内容。

排在最前面的,就是和她有关。

可以说有多少人暗戳戳磕他们这对cp，就有十倍以上的人反感她。

没办法,和封煜组cp本就是极其容易被攻击的一件事，偏偏还是她这种无名小卒,任谁看了都不爽。

她甚至开始害怕以后出门都饱受被认出来的困扰了。

毕竟自己一开始是为了钱参加节目,也没有丝毫往幕前发展的打算,况且现在fair的发展势头非常好,公司里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位置人也越来越多。

要是因为不受控的舆论造成工作方面的损失可怎么办？

而且两人的关系对封煜那边影响也不好，他多次站出来维护自己，难免会影响一部分粉丝的感官。

否则，弹幕评论里也不会吵那么激烈了。

再加上现在说破了之后，两个人的关系这么尴尬，于知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认真思考了一会，她戳开了赵思铭的微信。

【总监，关于您推荐我上的那个节目，我想问问如果要退出录制的话，需要承担哪些损失吗？】

敲敲打打，斟酌了一会，发送。

一两分钟后，对方回复过来：【怎么了，录得不顺心吗？】

这么快！

怪不得是精英人士，周末都不睡懒觉的吗？

于知蕴赶紧将想好的后半部分发过去：【不是，我还是想把更多精力放在工作上，毕竟fair现在发展很快，我也需要尽快花时间进步跟上才行。】

赵思铭：【合同上是需要扣除一期的录制费的，我去帮你问问吧。】

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一开始是他介绍自己参加的节目，想必和节目方那边肯定有点关系，若是自己去谈，只能按照合同来。

如果是赵思铭去，对方说不定会卖个情面。

于知蕴微笑回复：【谢谢总监。】

赵思铭：【不客气，晚点给你答复。】

**

包厢里，封煜看着对面保养得十分精致的女人：“找我有什么事？”

商贞放下杯子：“我可是你妈，找儿子吃饭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我很忙。”

“是吗？”商贞笑了笑，“忙到都有时间去上无聊的综艺了？还有你这手又是怎么回事？”

封煜瞥了一眼手背上的结痂，不紧不慢地收回搭在自己椅子扶手上，没有回话。

他一贯这样，问三句，答不出来一个屁。

商贞习惯了，又自顾自地说：“封煜，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一个合适的人在一起了。”

封煜这回倒是反驳：“我23。”

“哦，是吗？”商贞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他，“我以为你25了。”

“......”

商贞竭力掩饰记错儿子年龄的尴尬：“不过，23也不小了，我23的时候就已经和你爸结婚了。”

“提前进入婚姻的坟墓？”

他声音平静得如同一潭没有波澜的水，但偏偏这样，却叫人听出了几分讽刺的味道。

商贞被噎地说不出话，好半晌后才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

“事实。”

没法再说下去了。

商贞抿了一口茶，转开话题：“对了，你贺叔叔有个朋友的女儿比你小一岁，从小也是学音乐的，人长得也十分漂亮，你看要不要找个时间见一下？”

贺叔叔名叫贺靖，是商贞和封宜人离婚后嫁的第二任。

当年商贞一度处于婚姻和事业上的双重打击，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贺靖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是商贞当时的心理医生，在一步步帮商贞走出那一段低谷时，两人也走到了一起。

和酗酒贪赌的封宜仁相比，贺靖温柔风趣，对商贞也足够尊重体贴，两人婚后过得十分幸福，商贞的强势也逐渐变回了最初的优雅和善解人意。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商贞居然也会和大多数家长一样，开始张罗着给自己“介绍对象”。

封煜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而商贞边说边打开手机，兴致勃勃地翻出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

封煜十分敷衍地瞥了一眼：“不用了，不合适。”

“你见都没见，怎么知道不合适？”

封煜忍着烦躁：“面相和我相克。”

“......”商贞觉得自从离开封宜仁后，就没有再经历过这么无语的时刻了，她竭力维持着脸上的优雅，还想说些什么。

对面的人手机突然震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看了一眼就拧紧了眉头起身。

商贞不明所以地叫住他：“封煜，你干嘛——”

那人似乎失了耐心，拎起外套匆忙地往外走：“去哄你儿媳妇。”

儿...儿媳妇？！

**

一路上，封煜将车开得飞快。

自从看到赵思铭发来的那条“友情通知你一下，于知蕴要退出节目录制”的消息时，他整个人就不镇定了。

为什么要退出，还是要躲着他是吗？

昨天发的消息到现在也没回复，他甚至不敢再发一条问问，生怕看到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将车停在小区外，他胡乱拆了一个口罩戴上，又拿起副驾驶上的帽子扣上。

急促地走到楼底下，他脚步又有些僵住。

这么来势汹汹的去敲门，她肯定会避而不见吧。

一贯淡漠的脸上难得生出一分无助。

他站在昏暗的楼道里，攥紧手机，思考了良久，拨通了通讯录里第一个号码。

趁着隔壁的租客还没回来，于知蕴收拾完衣服打算先去洗澡。

刚走到门口，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屏幕上闪动的那个名字，她挂断，然而没过几秒，那道铃声像是不放弃似的，再次响起。

她拿起手机，走到卫生间，关上门。

深吸了一口气，接起。

没想好怎么开口，那边也沉默着，持续了一会，那边终于出声：“于知蕴，我在你家楼下。”

声音又涩又哑，像是揉进了砂石，被割出破裂感。

他怎么大晚上突然跑来？是一个人来的吗？

于知蕴不禁担心起来：“你——”

刚吐出一个音，那边马上打断，情绪有些克制不住，“你为什么退出节目录制？”

来不及思考他怎么这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

于知蕴心虚起来：“我之后的工作比较忙——”

“你是躲我。”

借口被戳穿，于知蕴一时无言反驳。

那边声音突然低下去：“于知蕴，你是有多讨厌我。”

止不住的喑哑，藏不住的颓然，更像是自嘲一般，压抑中突然生出几分无法想象会出现在他身上的脆弱。

于知蕴鼻尖顿时泛起一阵酸。

不是的，虽然还没仔细考虑过喜不喜欢。

但至少是不讨厌的。

毕竟那样光芒璀璨的封煜，对她温柔至极对她好，她是怕自己收不住心了。

然而理智告诉她——

于知蕴你必须得收住，既然选择不耽误他，就不要磨磨唧唧吊着他，不然他那么难过，你也好不到哪去。

她握紧垂在身侧的手，压住情绪：“封煜，你回去吧，以后我们...私下不要再联系了。”

说完，她不敢再去听那边的反应，生硬地挂了电话。

手机被丢到洗手台上，于知蕴三两下扯掉衣服，打开淋浴器。

不知道是不是报应来得太快。

水温怎么调都是忽冷忽热的，出水口也似乎又有点堵住了，水流一直在转着圈圈就是不下去。

顶着一头泡泡，于知蕴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索性调到冷水。

火速冲完后，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隔壁租客，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她一边翻出一旁干净袋子里的衣服套上，一边应：“有人，等等，马上就好。”

话音刚落，敲门声很快停下。

磨砂门外那道黑糊糊的身影也走开了。

于知蕴赶紧扯过置物架上的外套穿好，收拾完自己换下的衣服往外走。

出于警惕，她还是先拉开了一条缝。

然而目光还没扫到外面，一只手突然从外面抵上了门。

力气很大，于知蕴来不及用身体去顶门，就被推了开来。

难闻的酒气扑面而来。

“你没走，你想干嘛？”于知蕴后退了一步。

男人往日斯文的面具在这一刻被撕开，盯着她的眼神都浑浊起来：“你说呢，告我状是吧，嫌我脏，觉得和我住一起恶心？”

“你喝多了，冷静一点。”于知蕴掩饰着紧张，躲开他的目光想越过他出去。

然而刚跨出一步，男人的手就推上了她的肩膀，门被狠狠甩上。

于知蕴被推得后退两步，腰上还没好全的伤又撞上洗手台边沿。

疼得她咬了咬牙。

对方一步步靠近过来，面目有些狰狞起来：“不是觉得我恶心吗？今天就让你恶心恶心。”

那阵痛意缓过去后，于知蕴撑着台面的手突然拿起背后的梳子，用尖锐的那一边柄狠狠往男人身上戳。

奈何冬□□服穿得太厚，根本见不了血。

倒是这疼意彻底惹火了对方。

他一把扯过于知蕴湿淋淋的长发：“还他妈玩阴的。”

于知蕴被拽得头皮生疼，混乱中摸到被丢到洗手台一角的手机，刚解锁。

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被对方狠狠打掉。

“还他妈想报警？你看你今天死不死！”男人拽着她的头就要往墙上撞。

于知蕴拼命地挣扎，不受禁锢的一只手从背后狠狠在他后颈砸了一拳。

但女人和男人的力量差距，况且对方还喝了酒。

酒精激发出的暴力，于知蕴很快落了下风。

“刺啦”一声，外套里的衣服被撕开。

看着靠近过来那只手，她忍着强烈的恶心，用力地一口咬下，血腥味在口腔里扩散。

男人痛骂了一声，另一只手狠狠掐上她的脖子。

越来越强烈的窒息中，她突然想到了封煜，那个执拗说要“冬天要来找她”、“总会走到她这条路上”的少年。

早知道该听他的，至少换个地方住。

可现在来不及后悔了。

没有人来救她，曾经在那个小巷里没有，现在也一样。

空气一点点流逝，意识逐渐模糊中，一道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