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呢？

这才过去不到两分钟,他开的是货车，又不是飞机，点个火都不止这么点时间。

于知蕴自认为很贴心地回：【到楼下了？路上开车慢点。】

那边很快又回复：【到家了。】

是她眼睛不行,还是对方脑子不行？

于知蕴一头雾水,还没等细想,消息又进来。

封煜：【忘了告诉你，我以后住你隔壁。】

等等,隔壁？这一条信息量属实有点大，于知蕴捋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怪不得,他会给自己找个这么远的地方。

原来是早就安排好了。

好哇,居然瞒着她到现在,于知蕴心情复杂地盯着那条回复。

突然外面响起了一阵门铃声。

预感到是谁，于知蕴拿起手机匆匆走出去，打开门口的监控画面,果然映出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有点生气，不想理。

于知蕴假装没听到,关掉视频,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知蕴,我饿了,家里没有吃的。】

可怜兮兮的语气,于知蕴狠心回复：【我家也没有，自己叫外卖。】

封煜：【外卖只能送到门口,我出去拿肯定会被认出来。】

出门接她都不怕，现在拿个外卖倒是谨慎得不行。

于知蕴慢吞吞地敲字：那你打电话叫你的助理过来给你送吃的。

还没发出去,那边像是猜到她的回复一般,抢先道：

【小麻今天请假了。】

【回老家相亲,没办法赶回来。】

......

有这么巧？于知蕴正琢磨着该再找什么理由拒绝。

外面突然响起了他的声音：“知蕴,姐姐~”

他轮番换着叫，尾音还故意拉低了几分，听着莫名令人心颤。

太磨人了。

这什么破门啊，还高档小区，隔音这么差！

于知蕴恨不得堵上耳朵，就在心已经摇摆不定时，外面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然后就安静了下来。

这是走了？

于知蕴控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手，又打开视频。

只见那个高大清瘦的身影，此时蹲在自己门口，手搭在膝盖上，头垂得低低的，露出骨节凸起的漂亮后颈。

真的像一只被主人赶出门外的小狗勾。

明知道他是卖惨，但于知蕴承认自己心软了。

再多挣扎一分钟都不行，她果断按下门把，“咔哒”一声轻响，门外的人闻声抬起头，在看清她的那一刻。

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进来吧。”

“好。”

走到沙发处坐下，于知蕴点开外卖软件，问他：“想吃什么？”

封煜：“都可以。”

“那我随便点了。”她忽略他眼里那抹得逞的笑，轻声应着。

等外卖期间，于知蕴回房收拾东西，封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目光却总是在她走进走出间跟着来回移动。

不过怕她不高兴，他也只是看着，不敢跟进去。

收拾完，她刚带上门走出来，外卖的电话终于打了进来，她平静应了句“好，我下去拿”就挂断了电话。

看她往玄关处走，封煜也跟着起身：“外卖到了吗？”

“嗯，你在这等一会，我出去拿。”

封煜几乎是不假思索跟到门边：“我跟你一起下去。”

“不要。”于知蕴拒绝，“是谁说出去拿肯定会被认出来的？”

完蛋，被自己说的话堵住了。

封煜试图挽回：“这么晚，你一个人下去——”

“现在才八点不到。”于知蕴打断他，笑眯眯地拿起了电梯卡。

封煜没辙，突然抢过她手机。

于知蕴惊了一下：“你干嘛？”

他滑了两下，很快又把手机塞回她手上：“你自己去可以，视频不许挂。”

好吧，原来是这个。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于知蕴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也没再和他争辩，赶紧出了门。

其实也就短短几分钟时间，可对方老是时不时地就叫她一声，搞得她以为过去了很久，一路走得飞快，生怕耽搁一秒。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刹，她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你干嘛在这啊？要是有人和我一起上来的话怎么办，你——”

“你不回应我，我会担心。”他突然闷声说。

于知蕴怔了一下，后面责怪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

“这不是...电梯里信号不好吗？”她将手上的外卖带给他，赶紧打开门，拽了拽他的衣角，将人领进去。

因为下雨，送餐不便，外卖袋子上都是水，里面的汤汁还洒出来一些。

封煜没让她碰，拿到厨房，一盒盒倒进瓷碟里。

端上桌时，于知蕴楞住了：“这里有碗？”

问完，没等他回答，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又起身去厨房拉开冰箱看了一眼，好家伙，塞得满满当当的。

怪不得，今天来的时候，哪里的干干净净的，她还以为是房东好心，在入住前找了家政打扫呢。

原来都是他做的。

“封煜，这些你什么时候安排的？”

他老实道：“昨天我搬进来的时候，顺便...安排的。”

真的是，败给他了。

于知蕴关上冰箱门，走到餐桌前坐下：“有食材，你早说啊，不然也不用叫外卖了。”

“不想你第一天来就做饭。”

话说得倒是体贴，可那一大冰箱食材？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做好了天天来我这蹭饭的准备？”

“可以吗？”他弯唇笑了笑。

于知蕴无情拒绝：“不可以，待会把你这些东西都拿回去。”

“不要。”他眼睫垂下，有些失落，“拿回去我也没用，你不想要就扔了吧。”

浪费可耻。

于知蕴退了一步：“那你把那些牛奶什么的拿回去，剩下不能现吃的放这吧。”

他没应，默默低头吃着饭，于知蕴也没再说什么，想着等会吃完收拾好给他送过去算了。

沉默了一会，他突然放下筷子看她：“知蕴，那个节目，我也退出了。”

“什么？”于知蕴呛了一下，他赶紧倒了杯水递给她。

缓过一口气后，于知蕴想到他退出的原因，有些心虚起来：“封煜，那个节目我其实，没退......”

这回，震惊的人换成了他。

“你上次不是说不想录了吗？”

“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可中途退录依照合同不是...要赔钱吗，我后来想想就算了。”她边说边偷偷地瞄他。

他脸色不是很好。

但于知蕴也觉得自己挺冤的，节目组一点情面不给也就算了，主要是还把这种没敲定的事告诉他。

到现在，自己好像成了那个罪魁祸首。

她也不知怎么去安慰，思考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不过，你退出可能更好，本来这节目也不太，配得上你。”

“那你也退。”他黑眸沉沉地盯着她，压迫感有些强。

于知蕴不太敢去看他：“这个，不太好——”

话音未落，他气笑了：“你是想和别的男人一组录节目？”

什么叫她想，主要是她上次和节目组提过一次，那边已经对她有意见了，当初好不容易沟通好，现在再次反悔，估计更难说话了。

没等她解释，他又开口，声音低哑得像被砂石磨砺过：“所以，姐姐是不会为我做出让步的吧。”

于知蕴怔住，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只见那一双漂亮的漆黑瞳仁里，掠过的全是痛意和自嘲。

看得人心一紧。

她的沉默让里面最后一丝光也暗下去。

封煜闭了闭眼，拉开椅子起身，于知蕴不知道该做什么，但本能让她也跟上去。

走出几步，封煜突然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极力克制着情绪：“你回去吃饭吧，别饿着肚子，让我先...冷静一会。”

玄关处的门被关上。

于知蕴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有些失神地走回餐桌前，望着几个颜色清淡的菜，她用筷子戳了戳碗，又放下。

一个人，是吃不下了。

整理完厨房卫生，她洗了个澡，窝回卧室床上。

将手机连上床头旁的充电线，她翻来覆去地滑着屏幕，心里不禁有些乱。

饭没吃两口就走了，上次生气也是，和小孩子闹脾气一样，但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啊，也不知道会不会又犯胃病？

于知蕴翻开微信，盯着那个头像，突然一条消息进来。

是明琪的。

【于知蕴，我们团这个月底的演唱会，你要来听吗？】

她刚想委婉拒绝。

那边手速极快地又几条消息进来。

明琪：【我正式邀请你，拜托给个面子，一定要来呀。】

明琪：【如果你拒绝我就哭给你看jpg】

明琪：【求你了jpg】

于知蕴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搞怪的表情包，无奈回复：【我不一定有时间，如果可以，我就去，行吗？】

明琪：【不行，你这么说到时候肯定没时间。】

明琪：【演唱会在周六晚上，你别告诉我你有事，有事也请假行吗，损失我补贴。】

第一次听说看演唱会还自带补贴费用的。

于知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那边又噼里啪啦发过来一堆卖萌的表情包。

不得不说，明琪缠人的功夫真的一流。

最终，她只能妥协回了个“好”。

为了保险起见，又补了一句：【但是不排除出现特殊情况，要是去不了，你别生气。】

但对方似乎忽略了这条。

明琪：【那门票这周录节目的时候给你。】

明琪：【前排好不好，给你留一张视觉效果最好的。】

于知蕴想了想：【你还是寄给我吧，我这周不去录节目。】

明琪：【？？？什么意思？你解约退出录制了？】

明琪：【发生了什么事？？】

......

那边消息还在不停进来，看得她眼花缭乱，其实这期，因为她的伤影响出镜效果，和节目组那边请了一期的假。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退出了。

盯着满屏的问号，她理了理思绪，回复：【没什么事，就是个人工作太忙了，兼顾不上。】

那边突然沉默下来。

过来好一会儿，才发过来一条：【不能不走吗？你走了封煜肯定会难过。】

不瞒你说，是他先走呢。

但毕竟还没官宣的私事，于知蕴还是决定替他保密。

于知蕴：【我只是这么想，还没和节目组那边商量好，所以这事你先别告诉别人。】

那边不知道是不是在考虑，一时没回复。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后，才回过来：【好，那你再考虑考虑。别冲动，冲动是魔鬼，不要拿冲动买教训，做一件事前，请你务必思考三分钟。】

【不对，这事你还是思考一个月吧。】

看来，应该是去网上找心灵语录去了。

于知蕴：【......好，晚安。】

退出聊天，于知蕴又翻开节目组负责人的电话。

这么晚，应该睡了吧，还是明天再找时间联系吧。

想到这，她检查了一遍闹钟，关掉手机，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

另一边，封煜刚洗完澡，身上从浴室里带出的热气还没散，桌上的手机就不停地响了起来。

他瞥了一眼来电人，接起：“谈好了？”

吴和成心累：“有点难办。”

“什么意思？”他放下拿着毛巾正在擦头发的手。

吴和成：“节目组那边都已经找好了代替你的男嘉宾了，你知道是谁吗，贺嘉元啊——”

话没说完，在外一向冷静的人突然骂了一句脏话：“操，这人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强烈不满。

吴和成心里不免也忐忑起来，作为他多年以来的经纪人，是非常清楚的，他和白景锐的“不和”仅仅体现在媒体的各种营销稿里。

而和贺嘉元是私底下，真正的不和。

明明一个演艺圈，一个音乐圈的，也不知道哪来的陈年旧怨。

但曾经有一次时装周上，品牌方将两人安排在了同一个化妆间，他是亲眼看到封煜把人家东西都丢了出去，锁上门，不让进。

这事好在当时控制得及时，没有曝光出去。

后来，问他只说是看贺嘉元不爽，为了保险起见，之后的工作吴和成都特意避开这个人。

不过好在对方也是一心拍电影，除了大荧幕上，其他地方也很难见到。

所以吴和成在听到节目组那边的消息时，也觉得匪夷所思。

对方作为业内最年轻的影帝，也是从不上综艺的人，怎么突然就心血来潮了呢？

吴和成默叹了口气，继续说：“封煜，节目组那边的意思两边都不想得罪，要想重新再换人的话，希望我们和对方私下沟通。”

沟通让谁滚吗？

封煜揉了一把半干的头发，压着情绪问：“那你联系过他...团队那边吗？”

吴和成说：“联系过他经纪人，但你懂的，之前出过那事，他们不太愿意和我们沟通。”

“嗯，我知道了。”他舔了舔唇，停了一会又说，“你去告诉节目组那边，反正我去定了，让他们看着办，我有电话进来，先挂了。”

不等那边说什么。

掐断电话后，他看了眼那个因为忙线被自动切断的号码，小麻？

是之前的事有结果了？

正要打过去，对方的消息忙不迭地先跳了出来：【煜哥，之前你交给我的那个手机，我找了好几家都说不好修。】

【然后我前两天恰好遇上一个老同学，给我介绍了一高手，外省的，我连夜把手机快递过去。】

封煜：【说重点。】

小麻：【修好了，里面的资料都发你邮箱了。】

后面发过来的消息，封煜也没心思再看，径直往书房的电脑走去。

他点开那个压缩文件夹。

里面的资料都被详细分了类，文档，照片，视频......

封煜一个个点开看过去，大部分是工作内容，直到点开一个画面有些模糊抖动的视频，他呼吸顿时窒住。

挣扎声，撕裂声......

一分一秒，他的血液滚烫的翻涌起来，搭在桌边的手一寸寸收紧，直到视频里突然多了一个身影。

那凄厉的惨叫声和暴戾的虐打声冲出屏幕，他整个人怔住。

她手机里怎么会有这个视频？

这个疑问冒出的一瞬间，他慌慌忙忙地拨通小麻的电话：“那些资料的来源，有吗？”

小麻愣了一下：“你看看，有没有备注或者单独命名什么的？”

“备注，命名......”他喃喃着，抖着手关掉视频，在看清“邮件”两个字时，手机突然砸到了笔记本键盘上。

“煜哥，找到了没？”

“煜哥......”

似乎听不懂屏幕那头焦急的声音，他整个人瘫回椅子上。

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她那份“和解协议书”，还有坚决地说“是我自己同意才签的”、“这是最妥当的处理办法”。

什么妥当的办法，明明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得快断气，也要和解，分明就是为了让他妥当吧。

可他呢？

他因为一点小事，就指责她不为自己做出让步。

她明明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身体里的血液仿佛被一点点抽干，疼到他快喘不过气，整个人跪到地板上，哪里都疼，疼到有些麻木。

但又觉得，这些和知蕴受的一切比起来。

哪都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