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缓缓的停在一座九层楼的楼下时,天也渐渐黑了。司机说了声到地方了便让众人下车,自己则跑到副驾驶处给小豆芽开车门,他一脸堆笑嘴里不停念叨“您慢点……慢点”生怕碰到磕到这位猿七爷。小豆芽下车刚站稳,一个谢了顶的小短腿的中年大叔,便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过来抓住这位猿七爷的手猛摇。“早上大小姐便传话过来,说您要来小住几日,这可把我高兴坏了。您要的房子也给您准备好了,待会我带您过去看一眼,包您满意!”
这矮冬瓜似的油腻大叔一见面就说个不停。“老孔,你也别紧张,我不是过来查你账的。受大小姐派遗,带着她家的一个后辈儿孙过来感受一下这世间的繁花似锦。对了大小姐说孩子就不能惯着,让你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工作给她安排一下。”
小豆芽指了指一脸兴奋的孔明明。“对不住您了,光顾着同七爷叙旧了,怠慢您了。鄙人姓孔,上下为方仁。”
这胖子一听是大小姐家的后辈,那脸刷一下变的谦卑起来。人也赶紧鞠躬行礼。“别弄这些虚头巴脑的,她是来体验生活的,又不是来享清福的。老孔,咱们晚上吃啥?你也知道大小姐那儿规矩多,不敢放开来吃喝。这俗话说得好冬至饺子夏至面,来个三五十样饺子尝尝!”
小豆芽一脸不耐烦的说道。“那是那是,这点我知道。那也不能被别人作贱,找个腌臜的工作,到时候大小姐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胖子大叔试探的问道。“普通人的工作就行,她也没什么一技之长,端盘子倒水洗碗也是体验生活的一种方法。”
小豆芽不耐烦的说道。“好勒,都听您的!”
胖子大叔这是知道了底线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帽沿压的很低的五目独眼鬼。“这位是……?”
他假装疑惑的问道。“大小姐派过来的管家,一是管理她的起居,二是怕她跟别人学坏了。”
“原来是过来看着的,怕学坏了!”
胖子心里想到。他把手伸向了那个有点阴冷的男人。“九叠篆!可又算让我逮到你了!”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男人口里说了出来。胖子听了心里一哆嗦,赶紧撤步后退了一步。就见男人两眼之间又浮出了一只红色的独眼,恶狠狠的看着胖子。“阴老鬼!你这还活着呢!”
胖子看后惊叫起来。“托您的福,我活着好着呢!”
五目鬼瞪那只独目阴冷的回答道。“这还碰见熟人了!行了,都别站着了,有什么事回去说。是恩是怨,得吃了饭才有力气掰吃掰吃!”
小豆芽打断了二人的对持。“借这杯水酒我敬猿七爷,小小姐还有阴老鬼一杯。希望明年冬至我也能去大小姐家跑跑腿端个盘子!”
饭桌上这个叫孔方仁的胖子端起一杯花雕一仰脖儿喝了下去。“这酒怎么跟泔水似的”孔明明喝了口杯里的红酒,皱着眉说道。“小小姐您这就不知道了,这酒可是法国进口过来的,就这味儿,有钱人都爱喝!”
胖子笑着说道。“我老在你脸上看见四个字‘皇宋通宝’,你不会是个钱窜子精吧?!”
孔明明打趣道。“哼!他本来就是!孔方仁?应该是孔方人!孔方之人正好是一枚大钱!”
盯着面前的酒发呆的五目鬼冷哼一声说道。“这您都能看出来,不愧是大小姐家的后辈!”
中年胖子一脸媚笑的拍着马屁。“别看了,五目端起杯喝吧!这个身体比你原装的还好使!”
小豆芽看出了五目的心思。五目听了犹豫一下,端起面前酒杯一口气喝干。一股苦辣直冲脑门,呛的他鼻涕眼泪一块出来了。他在那里大口喘着气咳嗽着。把桌上其余三个人逗的哈哈大笑。“怎么可能?!”
五目鬼看着自己手上的鼻涕眼泪,一时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五目独眼鬼也曾夺舍过刚死去个把时辰的尸体,可里头死气沉沉,如同背负一块万斤重的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别说是鼻涕眼泪了,连滴精血都没有。这一刻他更感觉到小妞妞的可怕。“这又算得了什么!当年我的身体锈蚀殆尽,大小姐又用万年寒铁给我打造了一个身体,这千百年过去了,还是完好如初。”
中年胖子得意的说道。这话一说开了,酒就不停的往嘴里灌了,这是五目鬼近千年里头一次真正的品尝到人间美味。也揭开了当年二人的恩怨。宋仁宗宝元元年天下太平,仁宗皇帝为了感念上苍,于当年十月三日下旨造新钱“皇宋通宝”。为了显示对玄穹高上帝(玉皇大帝)的敬畏,仁宗皇帝决定用九叠篆来书写“皇宋通宝”四个字。而这时孔方仁还是一块刚开灵智的铁母精,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时,便被铸钱监里的匠户从终南山挖出来运到了汴京。后又被铸成了母钱的样钱进献给了仁宗皇帝定夺。可没成想由于打磨的不好,划伤了仁宗皇帝的手,被弃之不用了。使其没能成为天下铜钱之母。五目鬼借着酒劲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你们别听他放屁!当年我经历了粉身碎骨又经过了千锤百炼,在几百枚的母钱当中脱颖而出,想沾沾皇帝的喜气,可就因为他祖上的一个疏忽,一切都完了。”
孔方仁咬着牙说道。“那也不是你害我们五家七十九口人命的理由!”
五目鬼冷笑着说道。“当年宝元元年十月三日仁宗皇帝下旨造新钱,由于历年造钱都会拖拉到来年年底。可没成想,来年三月一日开金明池校验水军时,仁宗皇帝要诏告天下——铸新钱开盛世。铸钱监接到圣旨已是头一天子夜时分,而第二天巳时便要诏告天下了。于是你的祖上赶紧连夜造了几百枚铁钱,从中挑出九枚品像好的进行打磨,可到我这了时间不够了。于是便策马送进金明池,当时还特意叮嘱当值的副总管苗太监把我放到最后。可没成想仁宗皇帝第一个拿起了我,便被划破了手指。仁宗皇帝素来仁厚,也只是皱了皱眉。挥手让小太监端着新钱下去了。原本进献新钱是件露脸的事儿,可却办砸了。小太监心里难免有气,回去的路上顺手把我扔进了金明池,在那暗无天日的金明池里我一呆就是近百年。直到徽宗朝宣和元年,政事崩坏,奢靡成风。紫薇暗淡,皇权渐弱。北有强虏窥伺中原大地,而天上有七杀犯紫微。这正应了徽宗皇帝与蔡京之数。我借着一株莲花脱困而出,遇到风化做这五短身材。由于本就是母钱,有收拢天下钱财之能,便在鲁国(蔡京)公府上谋了个钱粮师爷的差事。于是利用修建皇家御园——艮岳之机报复那些毁我道行之人。没成想蔡京却是心狠手辣,除了对你们五人施以剖心挖眼之刑外,还流放了你们的家人,使其大多客死异乡。”
孔方仁冷笑着回怼道。“当年之事我并不清楚,当时我还是个孩子,与我何干?!为何报复到我们头上?!”
五目鬼阴阴的问道。“这父债子偿你没听说过!这子子孙孙生生不息,血脉相连,债也是千年不灭。没成想蔡京如此狠毒。我还有一事不解,你为何留有一目?”
“不是他,是他小儿子蔡眥,我这一目也是他留下的,还戏称曰:眇一目而天不睁。说是取自:而生眇者不识日。或说死不瞑目,而天不睁,众人嬉笑而走。我们五个人包裹里的钱财是你放的吧?!”
五目鬼问道。“你这又错了,只有你的是我放的。”
孔方仁喝了口酒说道。“难怪那五人连声屈都不敢叫呢!忍气吞声这些许年。不过那蔡眥也没好到那去,他被发配到白州时,我们五个人连续吓了他半个月之久,直到肝肠寸断,眼晴掉出眼眶为止。这也正应了他名字中这个‘眥’字。”
五目鬼有些失落的说道。“你们死后为什么不投胎转世!?却坠入了饿鬼道?!”
孔方仁不解的问道。“怨气太深,戾气太重!以身化鬼了!锦帛动人心魄,千古定律!你又是钱的化身,谁又能抗拒得了呢!我不信你没有诱惑他们!”
“你不信也没办法,在蔡京府上有许多白面无须的相公,那也是我引诱的?!蔡京年老却又好女色,纳来后便不管不顾了。这些女子正当虎狼之年,每逢书生路过后花园便拉拽进去欢好,一来二去便成为了汴京一趣事了。凡是事发者,皆留命而去祸根成为相公也。而妻妾无一人受罚!而来年科考又再现偷书生之事。美色锦帛最是动人心肺。”
孔方仁回怼道。“你是铁做的!钱不都是用铜做的吗?”
孙明明吃完一盘饺子问道。孔方仁与五目鬼对视一眼,两人一脸的无奈。这说大半天往事了,这小女子却只听明白孔方仁原来是枚铁钱这件事了。“仁宗皇帝素来节俭,故先用精铁铸成样钱。毕竟铁矿好开采些。”
孔方仁解释道。“果然节俭!我还以为他要用铁钱收刮民财呢!”
孔明明一副明白了的样子。“你!!当初仁宗皇帝半夜想喝口羊肉汤,都怕浪费钱财而作罢!”
孔方仁一看孔明明的态度,怒从心头起大声说道。“那又怎样!还不是亡国了,后辈无能,前辈再努力也是白!出水才看两腿泥!”
孔明明吃了一个三鲜馅的饺子说道。二人听了孔明明的话也是无语了。“老孔!你报仇找错人了!当初你已经开了灵智,便被视为妖物了!当世皇帝有百灵以及土地,城隍,伽蓝神,六丁六甲,五方揭帝的护祐,你打磨的再光滑还是会划破仁宗皇帝的手指的,这一切皆为定数。”
吃舒坦了的小豆芽接话说道。孔方仁与五目鬼听了都沉默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