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孩子皮实,磕磕碰碰很正常,再说哥俩没少打过架。
马蛋好不容易爬起来,大吼:“不玩儿。”
狗蛋第一次尝到胜利的快感:“不,我还要玩。”
“你真是个坚强的好妈妈呢。”牧小野跑过去抱住狗蛋,亲热地蹭蹭他的脸,“为母则变成羊,你是个伟大的女银!”
狗蛋还没上过学,哪里知道为母则刚的成语,不过他能听出是夸奖的话,兴奋地大喊:“对,我是一头勇敢的羊。”
马蛋感觉弟弟快疯了,五岁半的大脑又继续疯狂运转,想出来个办法:“换一下,你来演爸爸,我演儿子。”
牧小野不高兴瞪他一眼:“你好善变啊。”
牛蛋听到游戏要重新开始,连忙举手:“我呢,我来演什么?”
三个人,分别演爸爸妈妈和孩子,没别的角色了。
马蛋拒绝再打架,警察不用来了,接连提出狗啊医生啊等之类没通过后,牧小野想了想:“要不你来演勾引妈妈的坏男人?”
马蛋牛蛋:“…………………”
见两人惊讶的眼珠子快掉出来了,牧小野不好意思挠挠头:“嘿嘿,开玩笑呢。”
最终,牛蛋自己选了个角色,演王大花的妹妹,王二花。
狗蛋有点不乐意,感觉属于自己的光芒被抢走一半。
牧小野对狗蛋的表演非常满意,鼓励道:“不要生气哦,继续好好表现,你是我见过玩过家家玩的最好的蓝孩子。”
过家家再次重新开始。
牧小野没有太留意过三个人的爸爸,按照平常过家家那样的玩法来,推开门:“老婆,我回来了,饭做好了没有?”
马蛋就等这一刻呢,扑上来强行撒娇:“爹,我要骑大马。”
被推开!
牧小野拍拍他的脸:“乖哦,自己玩,爸爸工作一天很累了。”
马蛋:“……为什么轮到我变了?”
牧小野淡淡瞥他一眼:“因为我扮演的是一个养家糊口的辛苦爸爸。”
马蛋:“……”
还能这样?
牧小野从他身旁跑过,到堂屋里坐下:“工作一天好累啊,老婆,给我倒杯水。”
狗蛋的确有过家家天赋,立刻端水过来:“你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了这个家,再苦再累都值得。”牧小野摆摆手,“儿子,乖哦,来给爸爸捶捶腿。”
马蛋:“……”
才不要!
“快点给你爹捶捶。”狗蛋抬手做出要打人的姿势,“不让我把你屁股揍八瓣儿。”
马蛋:“………”
为什么演什么都是他吃亏!
静静享受了一会儿来自老婆孩子的伺候,目前要抬头做惊讶状:“呀,小姨子来了?”
牛蛋终于等到自己,学着二姨的模样道:“姐夫,吃了没?”
“还没有呢。”牧小野仔细打量几眼,转过头又仔细看狗蛋,若有所失道,“老婆,你妹妹比你漂亮呢,再这样下去,你快变成黄脸婆了。”
狗蛋表示不知道什么是黄脸婆,擦擦快流到嘴上的鼻涕:“那怎么办?”
牧小野看看周围。
这个年代,大部分家庭都是一样的,无限接近家徒四壁,牧小野想要的口红眉笔之化妆品根本没有。
只有条脏兮兮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毛巾。
牧小野把毛巾包到狗蛋脸上,严肃道:“你要好好打扮打扮。”
马蛋瞬间悟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再穷的女人都有点压箱底的东西。
马蛋兴奋跑到王大花屋里,再出来时,头上裹着块格外风骚的大红色纱巾。
牧小野真心鼓掌:“哇哦,老婆,你好漂亮。”
狗蛋也感觉很好看,得意地转了个圈圈,感觉天空都变成了红色。
马蛋羡慕极了,也跑到屋里,出来同样大变样,大夏天,他穿了件儿大红色的灯笼芯儿棉袄。
因为个子太矮,拖在地上,宛如向后世影星走红毯。
可是地上没有红毯,只有泥土。
拜王大花平常生活习惯所致,三个孩子整天土里打滚,压根没有衣服会弄脏挨打的觉悟。
牧小野配合鼓掌拍手:“小姨子也很漂亮啊,真是一对姐妹花。那你们姐妹姐妹俩好好叙聊聊天,我先睡一会儿。”
安排这安排那,真的有点累,牧小野打了个长长的哈气,闭上眼。
气氛已经起来了,牛蛋狗蛋都被对方的造型惊到,同时进入表演模式。
“大姐呀,这个事我得好好说道说道,你太亏了。”太过早的事记不清,牛蛋绘声绘色模仿昨天二姨和娘的对话,“好好的一个金娃娃呀,怎么就便宜了牧青云的小子,咱们得想个办法。”
现在没人不眼红牧青云,牧小野就是个金娃娃,收养他,等于家里多了个工人。
虽说是国家发的抚养费吧,但那么小的孩子根本吃不了,剩下的家人在多少能占点便宜。
眼红归眼红,但不像王大花这样,到手一半飞走了。
事情传出去,王二花特意上门一趟,给大姐出主意,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牧青云是逃兵,只要想办法把他名气搞坏,部队领导肯定不会让这样的人养孩子,到时候,小金娃又成她的了。
姐妹俩商量,完全没避讳孩子。
中午时分,王大花收工回来了。
一眼先看到了大儿子马蛋,蹲在门槛上,她刚要吼,余光瞄到个东西。
屋里的椅子上,躺着个白白净净的娃娃。
王大花以为看错了,揉揉眼,等再三确认,心脏激动的砰砰跳。
金娃娃来他家了,这是要认她当娘?
王大花激动的有点眩晕,除了这个再想不出别的,如果这样那就太好了,不用再去对付牧青云。
村里私下传言,牧青云杀过人,万一惹急了拼命怎么办?
娃娃来自动送上门那就没办法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她放松脚步,轻轻靠近,然后余光又看到了东西。
这次真的差点晕倒。
娘家穷,成亲的时候没什么嫁妆,她进山挖草药,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整整两年,又托人换票,终于给自己攒了两件像样的嫁妆。
一条大红色纱巾,一件红色灯笼芯儿外套。
结婚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嫉妒眼红。
日子似乎越来越穷,就这么两件见人的衣服,平常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穿,然后再小心翼翼放起来。
现在……
二儿子穿着他的东西上衣,盘腿坐在地上,屁股坐着半截,又是灰又是土,
她最钟爱的,全村独一件的红色纱巾,被小儿子裹在头上,上面亮晶晶的,不用问那是鼻涕泡泡。
王大花一声尖叫:“我打死你俩!”
牧小野吓得打个激灵,揉揉眼,大概猜到女主人回来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客气道:“大婶你好,第一次来你家做客,我不会太客气的。”
王大花:““……””
好像是说反了吧,
不过她暂时没心情,两件嫁妆是他心里最柔软的所在,冲过去就要暴打俩混账儿子。
牛蛋早被打出来了了,撒腿就跑,结果穿的衣服太长,影响他发挥,跑出门口踩到一脚,正好趴在一滩鸡屎上。
王大花:“……”
狗蛋也跑,慌不择路的跑,纱巾随风飘飘,挂在屋门凸起的木刺上。
刺啦!
拉着丝划了个大口子。
王大花:“……”
王大花没力气去打人了,一屁股瘫在地上,目光绝望。
三个孩子不怕王大花曝发,但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马蛋吓得跑过去:“娘,娘你怎么了?”
王大华浑身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我的棉袄,我的纱巾,亲娘唉。”
再泼辣的女人也爱美,两件嫁妆,就像红彤彤的大红色,在这个灰暗的时代,照亮王大花为数不多的柔软之处。
人在完全绝望时,往往和平时的愤怒不一样。
打有什么用?把孩子打死,东西也回不来了。
牧小野跑过去拍他肩膀安慰:“大婶,不要那么伤心了,衣服没有了,撒个娇让老公去新的嘛。”
王大花:“……”
撒娇?那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