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结束那天,叶深、周晓非一拨人缠着刘木森,讨要一顿聚餐作为奖励。
周晓非智商不高,典型人来疯,一乐就没大没小,他用搂哥们的姿态手臂揽在刘木森肩上,咧着大嘴说:“老班,咱运动会成绩这么好,不得吃顿好的慰劳慰劳大家啊。”说完另只手往身后一捞,把孙大勇一把抓过来:“尤其咱们孙狂...大勇同学,开场就第一。”
孙大勇个头比周晓非矮很多,突然被抓过来,脑袋几乎被周晓非夹在了腋下,他弯腰探头用非常别扭的姿势小声说:“我妈从不让我在外面吃饭。”
刘木森打掉周晓非肩上的爪子,整整衣角推推掉到鼻尖的远视眼镜,呵斥声:“没大没小!”
周晓非立马原地立正,装模作样敬个礼,大声说:“是,老班,我错了。饭还是要吃的。”
旁边的李甜和孙琦立马附和着,带点撒娇味道甜甜地说:“是啊,刘老师,大家这么努力。”
“你就奖励我们一下呗。”
成备就在旁边憨厚笑两声,跟句:“就是,就是。”
白归宁和安和走在最后,两人一言不发。白归宁心不在焉的东张西望,对聚餐这回事显得兴趣缺缺。安和垂着脑袋慢慢地走,情绪还沉浸在倒数第一的失落中提不起劲头。
叶深视线在人群中扫一圈,对刘木森伸个脑袋:“刘老师,学校后门那条街新开了家火锅店,开业大酬宾,全场五折。”说完她跑到白归宁和安和身后,在安和背上重重拍一掌,把安和丢掉的魂拍回身体里,拍的安和往前一个踉跄。然后她手臂挂上白归宁的肩膀,上半身靠向白归宁,半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在白归宁身上,自己倒是无比放松扭头问句:“是吧,文委?”
白归宁见叶深靠过来,整个人本能往后倾和她就快凑到眼前的脸拉开距离,肩膀耸动两下企图把叶深的手臂甩下去,结果叶深搂得更紧,还用力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白归宁斜眼看她:“放开!”
叶深这次挺乖巧,放开了搂在白归宁肩上的手,紧接着不等白归宁缓过来,她伸手一把握住白归宁放在身侧的手:“拉个小手。”
白归宁跟看怪物一样看向叶深,看见叶深对她右眼轻轻一眨,笑得无比灿烂。
臭不要脸!
刘木森看着这帮青春洋溢充满热闹生气的年轻人,常年不大有表情的脸渐渐松动,露出抹堪称慈祥的笑容:“行,你们去吧,白归宁,钱从班费里出,不够的我来补。我就不去了,去了你们不自在。”
白归宁淡淡地:“哦。”面无表情。
同学们假装遗憾挽留几下刘木森,见“挽留”无用,人群中终于爆发出阵阵毫不克制的欢呼,大家高喊着:“老班万岁!”便四散着朝校外跑去。
等一帮人疯疯癫癫跑到火锅店,店内大堂一楼位置已经完全坐满,门口凳子上还有大约十来个人在排队等位。
周晓非不管不顾挤进店里,嚷嚷着:“老板,有位没?”
店里服务员忙的脚不沾地,端着一大盘菜从周晓非身边风风火火经过:“楼上楼下都坐满了,还有个二十人的大包厢空着。”
周晓非大手一挥,败家之气四溢:“包厢我要了。”
服务员看眼这个嘴上毛都没长齐的败家子:“包厢有低消的,你们几个人啊?”
周晓非对于低消的说法非常不屑,懒得回答,直接转身,伸手在身后划拉一圈:“这全是,你们得给我们加座。”
老板见状从柜台后面钻出来,弯腰伸手做出“请”的姿态:“来来来,帅哥美女们,这边上二楼。”
三班的虽没全来,也几乎相当于全来了,包厢里一张二十人的圆桌坐下来,还让服务员又加了三个座位。好在包厢足够大,除了这张巨大的餐桌,房间另一边还挨着墙放半圈棕色皮沙发,以及一张四方桌,可以供人在等上菜时打牌消遣。包厢进门左侧有独立的洗手间。
火锅店有这样的包厢配置,有低消也是可以理解了。
圆桌上有个旋转台面,不似常见的透明玻璃样子,而是做成黑白两色阴阳八卦状,黑白色块里分别放着两个鸳鸯锅,直接插电就可以,这样避免了桌面太大,众人需要站起身伸长手才能够着菜的情形发生。
火锅上菜快,不多一会功夫菜品就摆满了桌面,菜品都是双份,白归宁见了嘴角不易察觉的抽搐,想着刘木森这次得贴多少工资进去啊。
周晓非自在的就像火锅店是他家开的,不停往锅里烫菜,咋呼呼地喊:“快,毛肚捞出来吃,再烫老了。”
成备二话不说捞起一筷子,又夹满满一坨肥牛下锅涮。
女孩子们还挺斯文,拿着周晓非拧开的可乐雪碧,一个传一个倒杯里,小口小口喝着。
孙大勇没来,他妈妈整天都待在学校里,看儿子参加运动会,在同学们从学校散去奔向火锅店时,他妈妈就拉着孙大勇的手乐呵呵说:“勇宝真棒,妈妈晚上给你蒸大闸蟹吃。”
孙大勇恋恋不舍看着早已跑得没影的同学们,不情不愿被他妈妈拖回家吃大闸蟹去了。
周晓非举着筷子站在桌边,嚷着:“咱们来点酒怎么样?”
孙琦嘟哝句:“不要了吧,老班知道了得骂人。”
周晓非满不在乎:“明天放假,谁会知道。”他朝叶深眨眨眼:“老大,来点。”
叶深坐在白归宁右手边,刚想说“没问题”,余光瞥见白归宁在看她,鼻子里还很轻的“哼”了声,立马一本正经说:“我不喝酒。”
周晓非张着嘴,脸上呈现出莫装逼,装逼遭雷劈的神色,刚想挤兑叶深两句,就听见安和在白归宁左手边说句:“我想喝点。”
周晓非听见有人想喝,来劲了,拿着筷子在桌上点一圈:“男生都喝点,一人来一瓶。”说完跑出去打开包厢门冲外面吼声:“老板,来箱啤酒,要冰的。”
啤酒上来后,周晓非连开瓶器都不用,直接拿根筷子往瓶盖上一顶,开完一瓶递给身边的成备让他挨个传过去。总共开了九瓶啤酒,箱子里还剩下三瓶。
戴着酒瓶底眼镜的男生说:“这三瓶退了吧。”
周晓非豪爽地说:“退什么退,李乐,你周哥买东西从来不退货。”
李乐小小声:“那喝不完的。”
周晓非拿着酒瓶往自己杯里倒酒,嘴上嚷嚷:“怎么喝不完,看不起谁呢。”酒杯倒满他先举到嘴边把快溢出来的白沫吸掉,再把酒杯放在桌上不停磕着:“来,咱们先碰一个,庆祝运动会圆满结束,女生就喝饮料吧。”
一桌人在周晓非的鼓动下都热热闹闹举起杯子。安和看见白归宁空的玻璃杯脑袋凑过去问:“你喝雪碧还是可乐?”
白归宁拿起面前的白瓷杯:“我喝水。”
另一边的叶深脑袋也凑过来看眼,站起身伸长手臂拿起李甜面前的雪碧,拧开直接拿过白归宁的玻璃杯倒满说:“别呀,今天这么高兴,喝什么水,淡寡寡的什么味道都没有。”
倒完还不忘从白归宁手里拿走白瓷杯,塞进冒着小气泡的玻璃杯。
白归宁瞪叶深一眼,没多说什么,拿起玻璃杯在嘴唇上敷衍地碰一下就放回桌上。
周晓非真不愧是个人傻钱多的二世祖,对桌面上的推杯换盏从小耳濡目染太多,搞气氛劝酒老练的像个成年人。这些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哪见过这阵仗,平时家里聚会饭店吃饭,都是一瓶芒果汁椰汁打发的。这突然沾了酒,自己什么量都不清楚就给忽悠着喝掉半瓶。
成备看着蛮酒量可不见得蛮,半瓶下去整个人就嗨起来了,站在餐桌边又唱又跳,一个劲给大家表演今天大家参加比赛时的糗事。
他刚模仿完周晓非把鞋跳掉的画面,就开始模仿安和,还喊着:“看我学安和。”
他拧着两条腿步伐不稳的在包厢里来回跑,整桌人笑成一片。安和酒量看上去也不怎么样,他第一杯喝下去之后,脸就红的像番茄,此刻,一双眼睛也通红一片,跟充血似的。
安和在一桌同学高低起伏的笑声中低着头,手指握住酒杯,握到指节发白。良久,他腾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举着杯酒大声说:“对不起大家,都是我的错。”
起先还在笑闹的同学瞬间安静下来,有那么几秒钟大家像被按下静音键,愣愣地看着安和站在那里咕咚咕咚喝完整杯啤酒,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对,是你错了。”叶深清亮的嗓音在包厢里响起:“错在没拿鞋抡成备。”
成备从善如流:“对,我错了,没把铅球抡上主席台。”
周晓非:“我也错了,熏着大家真对不住。”
包厢里的笑声又此起彼伏响起来,满脸通红的安和跟着笑起来。坐回座位时还不忘在辣锅里给埋头吃豆皮的白归宁夹一筷子肥牛:“你...吃点肉。”
原先嘴角微微勾起抹弧度的白归宁瞬间嘴角绷直,双眼盯着碗里的肥牛瞳孔放大,她惊诧地抬眼看安和,看见那傻大个醉眼朦胧乐呵呵地把夹肥牛的筷子尖放进嘴里吮口汤汁。
白归宁瞬间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竖起来,嘴角抿成条直线,从嘴里生硬吐出两个字:“谢谢。”
叶深凑过脑袋看着白归宁碗里的肥牛,用手肘撞撞她:“文委,帮我白锅烫两片肥牛。”
白归宁头也不抬,干净的骨碟拖到面前继续吃豆皮,爱答不理回句:“没长手么?”
叶深整个上半身靠过来,用肩膀蹭下白归宁肩膀:“够不着,好文委,帮我烫一下呗。”
白归宁不耐烦地吸口气,对叶深翻个白眼,把筷子另一端在桌面磕一下,反过来拿在手里夹满筷面前盘里的肥牛扔进白汤锅里。
叶深“嘻嘻”笑两声,不经意肩头又在白归宁肩头蹭两下才坐正身体。白归宁把肥牛扔进锅里就不管了,管它最后涮化还是涮老。
倒是她自己碗里那坨肥牛直到散席都没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