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测验告一阶段,无论是学渣,还是学霸,都拥有着相同的默契,短暂地松了口气。
叶深和白归宁之间看着没什么变化,又似乎有什么悄然在变化。
叶深的神秘信件从高二开始便不再收到,“149147”成为一个她和白归宁心底似乎无关痛痒又彼此珍重的秘密。
这天,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李甜紧张地跑到高二文班教室门口,站在门口张望一圈,看见白归宁和叶深一个坐在座位上,一个斜坐在孙大勇的课桌上,正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两个人脸上神采飞扬。
李甜站在教室门外轻叹一声,朝教室里喊:“归宁,白归宁,白归宁。”叫三声白归宁才听见,看见门口的李甜对她招手。她朝李甜点点头,对叶深大腿轻轻一拍,示意她让让。
经过叶深时,李甜分明看见叶深右手在白归宁指尖轻轻一握,然后擦着白归宁指尖滑过。白归宁冲叶深甜甜一笑,两个人面对面微笑凝视,脚步在动,眼神却在空气中交缠片刻。
站在门口的李甜脸色有点绿,整个人充满惊恐和讶异,忍不住打个寒颤。她突然有点犹豫,之前要和白归宁说的话究竟要不要说。
她看见白归宁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她走来,就像是身后插了对翅膀随时就能起飞一样。情不自禁干咽几口唾沫,到嘴边的话语在齿缝里来回滚动几圈。等白归宁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拉上白归宁往操场上走。
“你和叶深什么情况?”李甜一路拖着白归宁朝操场深处走,走到空无一人路灯也照射不到的暗处角落,才停下劈头盖脸地问。
“什么什么情况。”白归宁有些许心虚,面上仍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李甜:“你俩什么关系?”
白归宁:“好朋友啊。”
“你知不知道现在学校到处在传你俩是同性恋。”李甜全然没有先前站在教室门口的犹豫,说话语气又气又急。“咱俩也是好朋友怎么没这种传闻,你不觉得你们走太近,不太正常了么?”
白归宁半晌没出声,看着面前有点激动的李甜,给对方个欠揍的笑容:“怎么?你吃醋啊。”
“白归宁,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李甜声调一扬吼出声,空旷的操场有低低回声响起。
她是从她高一表妹那听来的传闻,高二她选择理科,两人虽不在一个班,但偶尔下课还是会相约一起去个小卖部,一起操场转一圈。
不过,最近这种频率越来越少,好几次放学李甜去文(1)班找白归宁,想去个图书馆逛个街吃个烫豆泡什么的,都没见着人。
最初听到这样传闻时李甜把肚皮都笑到抽筋,还骂她表妹是不是脑子天天追星给追傻了。等到传言通过形形色色的人传来传去,有愈演愈烈之势,她才决定找白归宁认真谈一下,让她和叶深最好保持点距离,注意影响。
而今晚在白归宁教室门口看见的一幕让她心里发怵,虽然两人并没有任何出格举动,但两人的互动眼神里散发出来的气息骗不了人。她忽然就想起两人相处的种种细节,包括老街的合照,叶深张罗的生日宴。之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校园里流言四起,再回想起来似乎就变了味道,怎么都觉得透着股暧昧气息。
很多时候,情感一旦萌芽,哪怕压在巨石之下也挡不住茁壮生长的力量。李甜终于意识到传言并不算空穴来风。
李甜:“现在学校到处都在传,说的多难听的都有。你离叶深远点,她是无所谓,但不能害了你啊。”
上课铃在此时响起,白归宁拍拍李甜说:“走吧,要上课了。”
李甜带着种恨铁不成钢的焦躁情绪被白归宁强行推着朝教学楼方向走,班级在不同楼层,走上二楼就要分道扬镳。白归宁才轻轻说句:“别瞎想,人是不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会的,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死你还不能自救。”白归宁听见李甜的声音在身后渐渐飘远。她缓慢一步一步踏上教学楼楼梯,脚步稍显沉重,她低着头看上去心事重重。其实,此刻的她,什么都没想,因为她根本想不明白。
走到二楼转角处,看见眼前悬空挂着双黑色的篮球鞋,循着球鞋向上看,一个身影松弛地坐在楼梯扶手上。
叶深看见白归宁走上楼,冲她一笑,双手往两边身侧扶手上一撑,跳到她面前,和她并肩往教室走去。
少年心动像野草,像浮萍。星火就能燎原,却又那般动荡。
事实上年少虽轻狂,但并不是义无反顾的年纪。
第二天上课,从早自习开始就总有其他班的女生三两成群聚在高二文(1)班前门后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起初白归宁没在意,她的位置在靠走廊那侧的窗边。直到课上到下午渐渐有女生直接围在她窗边盯着她看,看见她回视,就捂着嘴偷笑跑开。
她只觉得莫名其妙,也并未多想。
等到下午第二节课下课,又有几个女生从楼下鬼鬼祟祟跑上来,推搡着挤到她窗边。看年级应该是初中部的学生。
几个女生不像前几波最多看几眼就哄闹着散了。
这几个基本扎着高马尾,一双眼睛都被扯成吊梢眼,斜挑几缕头发挂在额前或鬓角。一个个穿的不是荧光粉就是柠檬黄,远看仿佛打翻的调色盘,扎眼极了。
她们没一个好好穿衣服,要么袖子扯老长挂在身侧。要么裤腿一边挽几圈一边跟猪大肠似的堆在脚踝。还有衣服外套大敞着半边脱在肩膀处。
一看就知道是每个学校都会有的问题学生,成天学习学不进,就想着吃喝玩乐打听八卦。
柠檬黄的女生被荧光粉推到白归宁窗边,还使了个眼色。柠檬黄瞪眼荧光粉,意思是:为什么是我!
两人正通过眼神相互推诿,后面钻上来一个竹叶青,在白归宁窗边探出梳得油光水滑的脑袋,抬手拍两下窗玻璃,咋咋乎乎地问:“你就是白归宁?”
白归宁听见有人拍窗,还在和她说话,扭头看向窗外,看见挤在窗外的脑袋,以及那七彩斑斓的调色盘,太阳穴立马突突地疼起来。她面上有不悦之色,眉头紧蹙淡漠地问:“我认识你们么?”
还没等竹叶青回答,荧光粉挤上前,脸上挂着八卦又太妹十足笑:“喂,哪个是叶深?”
调色盘们围成一圈把玻璃窗围得密不透风。
这时,后桌的单眼皮站起身,手臂伸到窗前,“哗啦”一声把窗帘拉上。把叽叽喳喳的嘈杂声关在窗外。接着在调色盘们想窜去后门之前单眼皮快她们几步“砰”关上教室门。
完事后单眼皮回到座位上,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生人勿进的模样继续低头看书。
白归宁看眼单眼皮,扭头盯着自己手中的书本。过会,她后背靠在后排的课桌上轻轻撞一下低声说:“谢谢。”
等片刻见后桌没动静,她坐直后背趴会自己的书桌继续盯着书本发呆。约莫一分钟后才听后排传来句:“吵。”声音平直,没有丝毫声调降调。
白归宁顿一下,扭过头说:“我叫白归宁。”
单眼皮从书本里抬眼看她眼,喉咙里“嗯”一声,合上书本转到白归宁方向。她看见书本上用工整的楷体写着:罗如书。
白归宁点点头,两人对视一眼,一个转回座位,一个埋头继续看书,再无交流。
自罗如书轰人之后,课间跑来高二文(1)班的女生少了很多。但白归宁依然发现校园里,时常有人在她背后指点议论。有些女生看见她经过,刻意掩盖的小声咬耳朵。有些喜欢生事的好几次上学路上碰见她,还特意小跑两步在她面前看一眼,然后拉扯着笑着跑开。
甚至经过她身边时,还能听见她们用一种自以为别人听不见,其实周遭全听得真切的声音说:
“就她,高二文(1)班的,跟她们班那大高个搞同性恋。”
“哪个大高个啊,是不是篮球打特好那个。”
“真的假的。”
“咦,这么恶心。”
“听说同性恋会得病。”
“会不会传染啊。”
白归宁捧着书本的手心渗出汗,面无表情强装事不关己往前走,每走一步都感觉如芒在背,不知不觉仿佛背后被插上一支支利剑,扎得她几乎快站不直身体。
“嘿,你们是没爹还是没妈?有没有家教。”白归宁听见那阵熟悉的女中音,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但她并没有停下,依然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你们这帮女生这么喜欢扎一块嚼舌根,嫉妒啊?”周晓非从叶深身后蹬两脚车轮,蹬到叶深旁边停下,“我看你们甭管男生女生,肯定没人愿意看你们一眼,所以这么闲。”说罢他充满嫌弃嘴里发出“啧”一声,流里流气说:“都说相由心生,难怪你们这么丑。”
“你说谁丑!”
“有毛病吧!”
“看你长得跟个竹竿一样,男生这么刻薄肯定没女生喜欢你。”
“我看你就一大马猴。”
“长成这样还说我们。”
“看你那头大四肢细的怂样。”
“就是,走路当心摔跟头。”
“摔个脑残可就成傻子了。”
不记得什么人说过,千万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一帮青春期的女人。那撕逼能耐绝对分分钟教会你什么是女人如老虎。
周晓非虽然手长脚长四肢发达,运动细胞异常活跃,打起架来一个顶俩。但面对一群比乌鸦还嘈杂的女生,终究英雄无用武之地。此刻他真想把他娘亲从小灌输的不打女人的思想抛诸脑后。
“你们离我这么近,我是同性恋,有病的,当心传染。”叶深单脚撑地跨在单车上,双臂环抱在胸前,满面山崩地裂我自云淡风轻的淡漠。
吵闹的女生们瞬间哑炮,不自觉拉远和他们的距离,骂骂咧咧地散去。
周晓非冲着一哄而散的人群,双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阴阳怪气地喊:“丑姑们哟,我有女朋友,漂亮的一塌糊涂,而且大爷我超有钱。”
真的非常智障!
叶深无所谓一摇头,依旧飒爽的把车骑得飞快,经过那些扎堆对她指指点点的女生,帅气吹声悠扬的口哨。竟有那么几个女孩莫名红了脸。
她看见白归宁站在教学楼前等她,翻身下车,拦住周晓非,把单车塞给周晓非“帮我车停一下。”然后朝白归宁狂奔过去。
两人一个迎着光,一个逆着光,相视微笑。